更鼓敲了五響,外頭電閃雷鳴,整座城都被籠罩著。
沈纓將東西收好,穿了蓑衣,走出宅門。
她沒有吹滅火燭,走到門邊時回望,宅院中寂靜無聲,唯有窗口的一點燈火,為她送行。
「我走了。」踏出門時,低語了一句。
木門上掛了鎖,沈纓細細的摸了摸,轉身走入黑夜。
雷聲滾動,大雨傾盆而下,她單薄的身影立刻便被吞噬。
另一邊,縣衙的後衙。
姜宴清合上書卷,走到窗口望向雨幕,手上的珠串相擊,時快時慢,偶爾發出一聲脆響。
雲姑打著哈欠進來,將書案上的茶都換上熱茶。
她探頭往外看了一眼,說道:「阿纓今日又沒來,雨這麼大,自己在空蕩蕩的宅子裡多冷清,也不知道吃飯了麼?」
「我還給她做了櫻桃酥、奶酪,哎,她家那老宅子不漏水吧。我才給她做了一身新衣裙,還想讓她試一試呢。」
姜宴清聽著雲姑絮叨也沒打斷,好一會兒才說道:「她五歲時便會照料親人,你還怕她把自己餓死?」
雲姑嘆了一口氣說道:「公子,你這可就說錯了。別看沈家一家老小在時阿纓成日操勞,精神頭也足,那可是憋著一口氣呢。」
「如今家人都被她安排得妥妥噹噹,遠離是非之地。沒了牽絆,心裡頭空空蕩蕩,那才是最難受的。」
「她才是個十七歲的小丫頭啊,能有多大能耐?我就是心疼她,怕她自己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想不開……」
姜宴清忽然握住佛珠,朝門外揚聲喚了句:「無奇」。
無奇很快便進來,姜宴清問:「趙悔今日做了什麼?」
他早在很久以前,就讓無奇跟蹤過蓮朵。
無數次的跟蹤,終究換來了一場搏鬥。
無奇第一次受傷,被他重傷的蓮朵,也在手臂上留下了鞭痕。
那晚無奇說,「大人,那根本不是女子。習武之人,自然懂得力懂得氣,而她,不是蓮朵。」
沈纓被陷害入獄時,姜宴清便察覺到了所有事情的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控。
那時,他乍然想到,趙悔和那個假蓮朵應該是同一人。
之後看到蓮淵對那假蓮朵的態度,他便肯定,趙悔就是歸來的蓮朵。
沈纓心思縝密,先前是沉溺於至交好友的回歸而忽視了很多東西。
當她從美夢中沈醒時,與生俱來的敏銳也會復甦。
她一定,也能推斷出趙悔假扮了蓮朵。
以她的性情,一定會和趙悔聯手。
無奇一直都派了人手盯著蓮家酒樓,自然也知道沈纓被請過去。
他回道:「今日是蓮朵生辰,趙悔在桃源酒樓擺一桌,但只請了沈纓一人,沈纓離場後便徑直回了老宅子。」
「回去做什麼?」
無奇奇怪的看了姜宴清一眼,回道:「收拾宅院、清理院中雜草、煮了飯菜然後看書,畫畫。」
「似乎是一些機關陣法的圖,她在整理霍三留下的書籍,而後,又看了一遍王惜畫的那幅《宴飲圖》,還有就是……」
「賞玩大人從洛陽古董鋪子中買來的銅盆。」
此時更鼓敲了五響,姜宴清皺眉看著陰沉的天色。
天色被閃電照亮,「轟隆」空中炸裂一連串驚雷,整個地面仿佛都在震動。
他眼神驟然銳利。
他回身從書架子上拿出一本古籍,書封上竟然也寫著《天乩》兩個字。
但,這本書籍顯然要更為老舊。
書頁為外域狼毒草所制,因書頁有毒,故而千百年不腐不破。
落款處蓋著一個墨色「霍」字的信印。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天乩》原本。
姜宴清翻開書冊上記錄著一個大陣的書頁,又與澄心湖的輿圖對照。
大概過去一刻,他合上書籍,忽然起身往外走。
他一邊走一邊對無奇下令:「不必再等,讓他們即刻動手。」
第八十五章
無奇應下,走出屋門便向空中發了一道信號煙。
那火光似鳳,無視暴雨,扶搖而上,在空中炸裂。
而就在火光炸裂瞬間,從四面八方驟然冒出一群黑衣人。
那些人來的突然,又悄無聲息,仿佛是從雨里長出來的,黑沉沉的院落周圍也不知道圍了多少人。
姜宴清嘴角勾起一個冷厲的弧度,在黑衣人衝上來的那一刻,猛然扯開身上的披風。
他腰間有一柄刀,刀柄龍鳳環首,通體烏黑,中間有一道琉璃血槽,雷電之下能看到刀身上隱隱龍紋。
普天之下,唯有皇帝身側的十個親衛才有資格佩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