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看見老師睜開眼睛,希望看見她從床上坐了起來,或者僅僅只是換一個姿勢。
這一切,當然都沒有發生。
床上的人保持著同上次見面時一模一樣的姿勢,靜靜地睡著,沒有半分變化。
伊登彎下腰,摸了摸她的臉。
老師的皮膚沒有一絲血色,體溫冰冷,呼吸和心跳也不復存在,不論怎麼看,這都只是一具屍體,而非活人。
十五年前,當伊登·伊格爾斯趕到求救信號發出的地點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他的老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身下是大片早已乾涸的暗紅色的血跡。
見到她的第一眼,伊登就明白,她已經死去多時了。
然而,在老師的屍體上,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傷口。
十五年過去了,這具屍身依舊柔軟,沒有僵直,沒有屍斑,沒有腐爛,沒有被蟲蟻侵蝕,除了沒有「生命」以外,她看起來同任何一個活人沒有半分區別。
時間好像凝固在了她死去的瞬間,從此再也沒有流動過。
伊登握住老師的手,耐心地將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插丨入她手指的縫隙內,再輕輕地一根一根地掰動她的指關節,使她與自己十指相扣。
接著他俯下丨身去,將腦袋貼在她的胸口,躺了下來。他暗紅色的長髮順滑地蓋在她的身上,遠遠望去,如同一汪凝固的血泊。
老師的胸腔里自然也沒有心臟跳動的聲音。
伊登閉上眼,只能嗅到一絲極淡的藥草的氣息——沒有什麼藥草能在誰的身體上保留十五年的味道,這自然也是伊登用薰香熏上去的。
這股氣息讓他感到格外的安心,仿佛回到了他的少年時期。
那時,老師的身上總會帶著各色的藥劑,用於在冒險中治療他們的傷口、增加攻擊的威力,或僅僅只是為食物增添一份美味。
他們圍著火堆大嚼的時候,老師就托腮看著他們,露出淺淺的笑容。
篝火噼啪地燃燒,時不時升起幾顆耀眼的火星。伊登在大吃大喝的間隙偷眼看她,火焰的光芒跳躍在她的面龐上,她面頰紅潤,眼神總是溫和,令人想起春日暖融融的陽光。
仿佛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的睫毛扇動了幾下,轉過頭來,看向他的方向。
伊登的心跳在這個瞬間漏了一拍。他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般,趕緊埋頭在碗中,食不知味地狼吞虎咽,臉卻不知不覺地燒了起來。
那時他想,如果能永遠這麼下去就好了。
每每念及此處,心臟就如同被細線勒緊一樣抽痛。伊登把自己蜷縮起來,靠得離老師更近了一些,神思一時有些恍惚。
作為現今帝國內活著的最強大的魔法師,魔法協會的會長,伊登·伊格爾斯總是有做不完的工作,忙不完的事。
在魔藥的幫助下,睡眠與飲食都不再是必需品,身體上的勞累可以被輕鬆地驅逐出肉丨體,哪怕不吃不喝不睡連軸轉上幾十個小時,他也依然能夠保持冷靜的思考與清醒的判斷。
可是魔藥無法處理精神上的痛苦與疲倦。他的作息早已被魔藥摧毀,唯獨在她的身邊尚且還能有短暫的安眠。
這是「真理之眼」米婭死後的第十五年。
####
「真理之眼」米婭是一個有些奇怪的大魔法師——儘管「魔法師」這個群體中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人,她依舊是其中最奇怪的人之一。
比如,米婭沒有姓氏。
她出身何處,師從何人,至今都眾說紛紜。
人們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在於:她出身於一個平民家庭,不曾接受過任何來自古老家族的傳承,身體中也不曾流淌著受魔法偏愛的血脈。
曾有好事者調查過米婭最早的冒險經歷,發現那些地點集中於帝國邊境某個偏遠的村落——換句話來說,她是一個沒有受過正經魔法師教育、從邊境鄉村走出來的鄉野魔法師。
在魔法這一行中,她的起點如此之低,卻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冒險中不斷提升自己的實力,最終獲得皇帝的承認,獲得「大魔法師」的地位,這事本就極為不可思議了。
更不可思議的一點在於,在米婭還活著的時候,她是當世保有學徒數量最多的大魔法師。
一個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對於魔法師而言,學徒的數量並非越多越好。
越是強大的魔法師越是會嚴格挑剔學徒的質量,從血統、天賦到性格無一不挑,如此才能保證不會教出給自己抹黑的廢物。
魔法是一門艱深的學科,半途而廢者大有人在;即便是咬咬牙堅持了下來,若是沒有出眾的天賦加持,絕大多數人也會很快撞進瓶頸,終身無法再前進半步,只能成為一名平庸的魔法師或是魔法學徒——而「平庸」向來都是魔法師最忌諱的詞。=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3_b/bjZyX.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