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里斯不咸不淡地回答,順帶不動聲色地踩了阿爾維斯一腳,「阿爾的脾氣一直很怪,您又不是不知道。」
米婭趕緊把剛才自己說出口的話重溫了一遍,確信她沒有不小心透露什麼值得懷疑的內容,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她坐在床上,側頭盯著門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又轉回頭來看著安德里斯,猶豫著問道:
「……我們要去找他嗎?我總覺得阿爾剛才表現得太奇怪了……」
「他是皇帝,這裡是皇宮,您不必擔心他,」
安德里斯給她拉了拉被子,再拍拍枕頭示意她躺下去,藍眼睛裡帶上了幾分揶揄的笑意,「也許他只是臨到睡前才發現今天的文件沒有批完,趕去批文件了,我們還是先睡覺吧。」
米婭回憶起了一些學生時代直到睡前才發現今晚是DDL的痛苦經歷,不由得心有戚戚焉了一秒。
她躺回枕頭上,閉上眼三秒鐘,又睜開眼睛,掙扎著把自己從被子裡拔了起來。
「您不睡嗎?」
安德里斯問。
白天昏了那麼久,剛才講述在荒山的經歷的時候,又把最困的那個點熬過去了。其實現在也不是很困。最主要的是——
「阿爾不是說了晚上想要問我點問題嗎?」
她說,「還是等等他吧。不然明明答應了他,卻自己先睡著了,有點……不好,你說對吧?」
「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好,」
安德里斯說,「您對我們每個人都太縱容了,這樣才不好。」
他把「每個人」這個詞彙咬得很重,好像嚼一顆滋味酸澀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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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維斯·法比烏斯匆忙地離開了自己的寢宮,狼狽得像一隻被趕出家門的狗——儘管並沒有任何人驅趕他。
走出好一段距離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行動在旁人看來有多麼的古怪:
他甚至沒有跟老師說一聲,就那麼一聲不吭地下床離開,在她看來一定十分莫名其妙。
更何況,幾個小時前氣勢洶洶地提出要詢問老師的是他,現在才問了一個問題就慌慌張張逃走的也是他,天哪,豈止是行動古怪,簡直就是愚蠢到了極點!
他怎麼能在久別重逢的第一天就給老師留下這麼愚蠢的印象?
但是阿爾維斯無法控制自己不逃走——他必須離開那片令人窒息的空間,離開浸染著老師體溫的柔軟床鋪,否則他不能保證自己究竟會做出些什麼。
年輕的皇帝邁開大步,重重地向前走著。
澎湃的魔力混合著無法抑制的怒氣,自他的身體中湧出。腳下大理石的地板首先發出了輕微的崩裂聲,接著蛛網般的裂縫迅速地擴散開來,沿著他前進的方向蔓延。
轉瞬間,這條通往寢宮的古老連廊就變得面目全非!
如果此時有皇宮中的侍者路過這條連廊,一定會驚訝地瞪大雙眼: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此刻面龐上儘是憤怒。怒火在他緊鎖的眉頭、顫抖的瞳孔和咬緊的牙關中燃燒,使得他看上去不再像平日那個冷漠得近乎一尊雕像的阿爾維斯一世,而更像一隻正在迫切地尋找仇敵並渴望咬斷對方喉管的、人形的猛獸。
阿爾維斯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幹什麼。
他的腦子裡唯一清楚的就是:他絕對不能留在老師身邊,他一定會嚇到她的。
有關十五年前在荒山上老師的經歷,是阿爾維斯主動提出要聽的。
那的確是他最急切地想要知道的事之一,並且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坦然——或者至少說,可以鎮定地——去面對當年的往事。
畢竟這十五年來,有關老師之死的每一個場景每一個片段每一處最微小的細節,都已經深深地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十五年,五千四百七十八天,十三萬一千四百七十二小時,那處被暴風雪覆蓋的陡峭山坡日日夜夜盤亘在他的大腦中,他將它們反反覆覆地咀嚼、吞咽、反芻,直到就連每一滴飛濺的血珠凝固在皚皚白雪上的痕跡,也刺入了記憶的最深處。
阿爾維斯猛地閉上了眼睛。
每每回想起當年的場景,心臟總是控制不住地抽痛,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死死地攥住。這種痛苦自跳動的心臟蔓延向他的指尖,疼得他就連手指也在抽搐。
收到老師死訊的時候,是十五年前,新曆1371年。
阿爾維斯至今都記得那是一個和煦的春天,那天他正身處南方一座小城的集市上,閒適地逛著早市。
五天前,老師領著他、安德里斯和伊登三人,討伐了一隻遊蕩在森林中的古老怪物。=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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