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里斯的小燒烤吃了小半年之後,送來的信漸漸就少了。不久後他聽說,林德伯格公爵在一次狩獵中失蹤,不知去向。
長年服侍公爵的管家說,公爵突然有了興致,執意要在一個暴風雪的日子裡出門打獵。他們極力勸阻,公爵卻因此更為惱怒,最終氣沖沖地丟下侍從與護衛,獨自一人策馬而去,從此消失在了茫茫風雪之中。
封地不能沒有新的領主,既然林德伯格公爵本人音信全無,他的直系後代一個已經爛在了地里,另一個壓根兒就沒有理會這攤爛攤子的意思,北地所有有能力參與這場權力爭奪戰的人,便全都你爭我搶前赴後繼地擠上了牌桌。
鬥了好幾年功夫,前任林德伯格公爵的一名遠房表親成功上位,成為了新一任的北地領主。
順帶一提,在過去幾年期間,北地的一名獵戶偶然間發現了前任公爵的屍體。
據獵戶說,那句肥厚的死屍躺在結了冰的溪水中,被冰凍的那一半依然能勉強辨認出樣貌,而露出冰面的一半,則已經野獸啃成了骨頭架子。
河面上還殘留著他被撕碎的衣物,以及大約是從衣物里掉出來的、一地金光燦爛的珠寶首飾、金銀錢幣。
野獸對它們不感興趣,把這堆價格昂貴的小玩意兒踢得滿冰面都是。太陽升起時一打,滿地的金光閃閃,甚是壯觀。
看林德伯格公爵的體型也知道,此人對包括打獵在內的一切戶外活動都毫無興趣,更不必說是在暴風雪的日子裡出門打獵。
此外,他還膽小如鼠,就連如廁和沐浴也會要求護衛守在門後,又怎麼會突然起了打獵的興致,就獨自一人進了森林?
不過嘛,不管是安德里斯、那位遠房表親還是別的什麼人,都對探尋公爵之死的真相漠不關心。
於是,這位在北地呼風喚雨了整整三十年的大公爵,就被幾名僕人抬了回去,草草地和他那個同樣死得淒悽慘慘的大兒子葬在了一起。
就這樣,北地在遠房表親的手中又經營了幾年。
表親是個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人,對待安德里斯這個理論上可能會影響他繼承權的「障礙」,明面上沒有半分過不去的地方,還常常給遠在千湖城的安德里斯郵寄北地的特產。
如果不是安德里斯在那些特產里發現了微量的毒藥,也許他對那些美味的烈酒、風味香腸和黃油小餅乾還會有更好的印象。
聽到這裡,米婭不禁在心頭沉思,莫非一言不合就給別人下毒,其實是北地的傳統習俗?
待到阿爾維斯登基成為皇帝、安德里斯繼任首席宮廷魔法師之位後,遠房表親的態度立即來了個大轉變。
他找了個理由,恭恭敬敬地退了位,將北地重新交還給了安德里斯,聲稱從前不過是因安德里斯學業繁忙,他不得不受託代管,如今自然是要物歸原主。
如果說一般的人只是見風使舵或左右逢源,那這位表親簡直就是根修煉成精的人形牆頭草,能屈能伸,也怪不得他能在之前的權力爭奪戰中笑到最後。
安德里斯用表親送來的幾封言辭懇切的信件又烤了一頓燒烤吃,吃完抹抹嘴,勉為其難地答應了表親的請求。
如此,北地便交還回了他的手中,時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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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些年,你都沒有關注過北地的魔力環境問題?」
聽完安德里斯的敘述後,米婭直奔重點道。
畢竟他們從琥珀港過來的時候使用了私人傳送陣,為了不暴露身份,安德里斯沒有立刻安排從傳送點直奔霜雪報的馬車,而是要走出一段距離、確認等身後沒人跟蹤後,再乘馬車離開。
「我們當然關注過,尤其是在發布魔法禁令前,收集全國魔力環境的數據的時候,」
四人走在一條僻靜的小道上,前後四雙腳將路上的積雪踩得咯吱作響,安德里斯回答她說,「但是我們的確……至今都沒有找出原因。為著這個緣故,我還在北地建立了幾處觀測站,用以觀測魔力環境具體的變化水平。」
「不過,既然在【琥珀港】的線索中再次提到了這點,我想,也許通過您的這次調查,我們能找到一些別的線索。」
安德里斯最後話鋒一轉,總結道。
魔法禁令的另一個主推者阿爾維斯沒有說話,只是悶悶地點頭。
米婭琢磨了一番,心說他說得也沒錯,接下來四人討論的重點,便又重新回到了如何找尋下一個線索上。
即便衣服穿得再厚實,在雪地里走上了一段,身體也不知不覺冷了起來。加之還要分心注意腳下的雪和狡猾的冰,免得一不小心摔個四腳朝天,米婭便越走越慢——好在這時,前方終於出現了前來迎接他們的馬車。
米婭搓著手上了車,車裡暖和得叫人驚訝,比之高級寫字樓的暖氣系統也不差些什麼,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橘子香氣,叫人聞著就精神一振。
車子開出去沒多久,米婭方才還冷得有些發麻的身體,立刻就溫暖了起來。
她於是一邊在車廂里窸窸窣窣地脫帽子解圍巾脫外套,一邊看見對面三個不論冷暖寒暑都看不出任何異狀的魔法師,不由得感嘆道:
「魔法也太作弊了吧……說來這種保溫魔法,你們誰也給我施一個吧?不然老是穿衣服脫衣服的也太累了。」
回想起第一次來霜雪堡的時候,外頭的雪還比現在更大,當時的米婭也是鎮定自若談笑風生,面對霜雪堡里那個能把人活活凍死的冰窖臥室,也沒有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