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緊張,」
安德里斯緊張地說,「我會做好的。」
「好,你沒有緊張,」
老師縮回手,笑吟吟地道,「待會要加油哦!」
說罷,她向前一步,將手掌覆蓋在面前的山壁上,齊肩的黑髮與曳地的長袍無風自動,蓬勃的魔力順著她的掌心灌入。
轉瞬間,以她的手掌為圓心,一圈圈古老的符文逐次亮起,很快便爬滿了一整面山壁。
接著,伴隨著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山壁前的一塊巨石緩緩地滑開,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洞口。
「嗯,看來步驟沒錯……」
老師轉回頭來,對他招招手,「就是這兒了,我們進去吧!」
山洞之中沒有一絲的光亮,只有仿佛要把人吞噬其中的沉沉黑色。
側耳細聽,還能聽見山洞中傳來令人不安的窸窸窣窣聲、以及液體滴落的聲音,似乎是有什麼體型龐大(並且黏糊糊)的物體,在洞中笨拙地爬行……
「沒有緊張的」安德里斯緊繃著面孔走了過去,絲毫沒發現自己在短短几步路上走成了同手同腳。
——而就在他的身旁,十八歲的安德里斯「啪」的一聲,一掌拍在自己臉上,將臉深深地埋入了手掌之中。
……好蠢啊……
我原來這麼蠢的嗎? ?
就像絕大多數人在看見自己青春期的發言後會被驚嚇得尖叫連連、恨不得原地刨出個直達地心的大坑把自己埋進去再填上土一般,十八歲的安德里斯看著自己十四歲時的蠢樣,只想掉頭就跑。
要不是這扇詭異的大門根本就不給他自己跑出去的機會,他這會兒應該已經跑出百米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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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跨進這扇門、看見那座山壁的時候,安德里斯就立刻反應了過來:這是他第一次被老師帶著,單獨同她一起進行冒險的地方。
那麼多扇門走下來,最初那個青澀的少女,已經一步一步地、逐漸蛻變成了安德里斯記憶中的模樣——所以他沒有認錯,他也不可能會認錯,那個在山崖上摔了下去、又被哥布林偷襲的少女,果然就是他的老師。
而這種逐步的「蛻變」,也並非指的是年齡或者外貌上的巨大差異,而是說她從一舉一動,到魔法能力,都變得愈加的成熟、強大、遊刃有餘。
她能夠根據敵人的不同,熟練地選擇各類應對之法,從五花八門的魔法到近戰武器,全都不在話下;
她學貫古今、博聞多識,不管是面對再冷僻的古代遺蹟,或是再複雜的深奧謎題,也能在談笑風生間一一解開……
如果不是安德里斯跟在她的身後經歷過那一扇扇大門,他一定不會想到,老師這番堪比傳奇的成長經歷,是通過一次次的死亡構建的。
原來她也不是生來便是超凡的智者,不是他想像中那樣如神明般不可逾越的偉大存在……
實話實說,安德里斯也懷疑過,大門之中的這些景象,到底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呢,還是魔法打造的幻境呢?
(但是他的心中始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對門中所發生的場景的信任,這讓他心中的肯定多過了懷疑)
扯遠了,回到之前的話題。
安德里斯本以為,這些大門的主題就是「老師的成長之旅」,卻沒想到還能在其中看見自己的存在。
十四歲那年,在安德里斯正式成為魔法學徒,並掌握了最基礎的知識後,老師帶上了他,單獨進行了一次冒險。
當時,同學們都對他異常的羨慕。人人都知道,這種「單獨跟著老師去冒險」的經歷,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只有老師最欣賞、最看好的那批學徒,才能獲得這一殊榮。在安德里斯之前,也只有伊登和阿爾維斯兩人,曾享受過這一待遇。
安德里斯一面在腦中回憶著當時的場景,一面綴在前方兩人的身後,走入了漆黑的山洞之中。
一步,兩步,三步。
走了三步之後,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中突然亮起了一個小小的光團。安德里斯看見自己拔出腰間的長劍——那是他最常使用的施法道具——指揮著它往前飄去。
「安德,我事先提醒你一句,」
老師溫柔地說,「如果在戰鬥開始之前就把魔力用完了,恐怕待會兒你會打得有些艱難。」
「嗯,我知道。」
少年騎士點了點頭。
老師淡淡地瞄了一眼他身旁飄著的那塊板子,便不再說話。
而站在兩人身後的安德里斯,直到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過來,老師到底在看什麼——在十四歲的自己身旁的板子上,「魔力」那一欄後面的數字,正在一點一滴地減少。
在穿越這一道道門的過程中,安德里斯很快就發現了這塊板子的玄妙之處:
它能夠將每個人的能力與狀態,通過最清晰明了的數值呈現出來。
比如,等級高的人通常比等級低的人更為強大;血量降到0,這人便會死去;魔力降到0,這人就不能再使用魔法……種種種種。
顯而易見的是,老師也能看見這塊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