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南禮中學自主命題,學校像是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似的,題出得很難很偏,收了答題卡,裴知憫就知道完了。
考完試,她情緒一直不太高,去食堂吃飯時,喻書一直開解她說「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裴知憫小口嚼著飯,沒有一點味道。
身側有一道高瘦的人影走過,路澤珩看到他,招手喊「這裡」,祁硯寒沒什麼扭捏的,徑直坐在了他旁邊,何語苒在他的對面,幾個人邊吃說笑。
那個女生的眼裡,好像真的少了一點愛慕和小心,多了兩分平和淡定。
裴知憫想起有一天晚自習,她去問物理老師題,解答完回來路過樓梯口,耳邊傳來一道微弱的啜泣女音。
「你真的不喜歡我?」
那時大家都在上自習,走廊上都沒有人,這一句落地很真切,裴知憫沒想偷聽,抬腿準備走。
「嗯。」
那聲音,閒散至極,格外熟悉。
裴知憫一下頓住了腳,忍不住看過去,這一層與樓上的樓梯連接處,那個背影,如此眼熟。
「為什麼?」何語苒抖著聲音,想問個明白。
他偏頭低笑了聲,表情沒什麼情緒起伏。
也就是這一瞬間,裴知憫看清了暗處的女生是誰。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何語苒噎了有半晌,擦乾眼尾看他,再開口時是一片平緩:「那我們還是朋友吧?」
祁硯寒沉吟片刻:「嗯。」
現在看來,他們真的像朋友一樣,在一塊談天說地,相處得大方坦然。
較之於她,裴知憫是自愧不如的,那種能勇敢地說出喜歡,又能勇敢地收回喜歡的精神,她始終學不會。
裴知憫不動聲色地斂下眼眸,吃完飯,她回教室對答案改錯題,清一色的紅叉看得人心都涼了,她心煩得厲害,手托著腮放空腦袋。
當天晚上,各科的答題卡就掃描完了,老班是年級的數學組長,七班自然而然地承包了分發數學答題卡的任務,班上一般是一組人一齊行動,那次正好輪到了他們組,理好答題卡,大家要分送到各班,裴知憫私心作甚,主動說去送一到九班的。
出了機房,她往教學樓走,一樓的轉角處連接著外邊花壇,昏暗的空間裡,亮著一星火光,那抹清瘦的人影靠著牆一手插兜,一手將煙送至唇邊,凸起的喉結上下一滾,一團青白的煙霧呼出。
裴知憫心一顫,觀察了下四周,所幸這條過道上沒人。
他抽了這一口,停了好半會兒,那隻垂在腿側夾著煙的手,修長瘦削,即使在偏暗的光影里,都好看得不行。
連廊拐角處走出兩個女生,手挽著手朝這邊過來,裴知憫木在原地,不知該不該提醒他。
女生愈來愈近,她的整顆心都懸了起來,正想開口時,她們走上了這一側的樓梯,她登時鬆懈下來。
祁硯寒抽了兩口解煩,就掐滅了菸蒂,轉身看見她,怔了一下。
「我不會說的。」裴知憫脫口而出就是這句。
祁硯寒無聲一笑,從黑暗裡慢慢走出來,面前的女孩子往後退了一步,緊抱懷裡的卷子,嘴巴抿得很緊,一雙眼睛瞪得溜圓,裡面的緊張和慌亂顯而易見,當然,真誠也有。
她這表情,怎麼說呢?像是電影裡撞破壞人幹壞事要被「殺人滅口」一樣。
祁硯寒低低笑起來:「你說了我也不怕。」
裴知憫咬了下唇,提醒道:「你下次換個地方吧。」
他垂眼看她。
「頂樓天台這個點基本沒人,你可以去那兒,」裴知憫小聲說,「被發現的概率小點。」
祁硯寒頂了下腮幫,笑得意蘊不明。
裴知憫拘謹地站在原地,外邊起風了,呼呼地刮進來,初冬的冷風穿過走廊,只聽他道:「走吧。」
樓梯間安靜無聲,他們並排走著,冷冽的空氣里,浮著一層淡淡的菸草氣味,在這樣獨屬於他們的時光里,裴知憫有幾秒鐘的沉溺。
祁硯寒瞥見她拿著的那疊答題卡,一眼認出來了自己的。
「這張是我的。」
「是嗎?」裴知憫佯裝才看見的表情,說,「老師讓我們給各班送過去。」
事實卻是
她專門找出了他的答題卡放在六班的最上面,男生的字寫得瀟灑飄逸,大題他全都做了,裴知憫還瞧了眼最後那題,數字和答案一樣。
「我做對了嗎?」祁硯寒故意逗她。
「哪一道?」
他隨意指了一道大題:「這個。」
裴知憫看了眼說:「對了。」
「你會?」他問。
「不會。」
他輕輕一笑:「那你怎麼確定我的就是對的?」
裴知憫實話實說:「我剛剛對了答案。」
祁硯寒面露瞭然神情,又問:「考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