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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躡手躡腳,從後門走入雜貨間。

二更天,戲班還有人在唱嗓,調子期期艾艾,也許深夜愁緒,才吊的起來這麼戚苦的調子。

老杜交代樓楓秀跟阿月,進出走後門,少跟戲班人打照面,等開春寒氣散了,再找其它地方借居,平日不要引人耳目。

邊交代邊摸黑尋出套戲服,借給阿月裹身禦寒。

而後翻騰出一套扎戲棚的帳子,在雜貨間後頭背牆地方,尋了一角搭起棚帳。

帳內燒起火堆,草蓆鋪在中間,二撂子又抱來一床薄薄棉被,棚帳內不大,很快便暖和起來。

安頓完成,老杜便跟二撂子回了雜貨間。

樓楓秀脫了鞋襪,圍火晾烤,看阿月腳下羅襪沾滿泥雪,便道「過來一起烤。」

阿月走近些,背身褪下羅襪,轉身跪坐於地,雙手捧起襪子,撩在火上。

樓楓秀看他動作慢吞吞,不知道烤哪才是重點,時而還被火舌燙中手背,忍無可忍,從他手裡取走襪子,拿去一齊烤火。

阿月乖乖跪坐一旁,看著他將兩雙襪子放在一起,翻來覆去。

一刻鐘後,雪泥乾涸,樓楓秀抻抻襪底,撣盡泥土,髒兮兮的羅襪未沾水,也不見太陽,竟變的乾燥整潔。

阿月接過羅襪,坐在原地未動。

樓楓秀繼續烤他的鞋,鞋底皮薄,不敢離的太近,擔心燒穿,於是在火上不遠不近溫了半天。

一錯神,見阿月半晌沒動,眉頭一皺,問道「看什麼看,還不穿上?」

冬夜入睡不解鞋襪,利於保暖,一般是無家可歸人的常識。

阿月在流浪這方面的歷程尚短,顯然不知。

他捧著襪子垂頭片刻,還是沒動。

「你坐那麼端正幹什麼?」

「腿麻。」他如實道。

這個小弟仿佛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蠢蛋,樓楓秀深感麻煩,放下鞋,起身伸出手拉他一把。

力氣過大,蠢蛋小弟趔趄,一雙腳踩上他腳面,腦袋磕到下嘴唇,嘴唇撞牙,破了口子,血沿著唇縫暈開一抹鮮紅熾艷。

傷口痛則已,人卻沒有很沉,反倒極軟,踩在他的腳面上,沒有感受到半粒薄繭。

樓楓秀抹了把嘴上血,抬手摁著腦袋把人推開。

阿月踉蹌站定,戲服半遮下,是一雙極漂亮的腳,足弓漂亮,腳趾如玉。

只是可惜,此時布滿青紅凍瘡。

阿月背身去穿羅襪,樓楓秀瞧他避的嚴實,心說起幾個凍瘡而已,有什麼可避人的。

樓楓秀皮糙肉厚,凍瘡這種東西不會不長眼發到他身上來,老杜入冬常發,據說又疼又癢,比病難纏。

明天得先去帶他小弟買雙鞋。

這樣想著,樓楓秀穿齊鞋襪,伴隨前頭戲園子裡咿咿呀呀唱曲,二人擁被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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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初,前樓戲院裡在練功吊嗓,樓楓秀蒙蒙睜眼,迷迷糊糊看見近前有個長發纏身,臉色蒼白,偏偏戲服鮮艷,無常鬼一樣人物,他竟還給這鬼四肢並用,摟在懷裡!

當即一驚,將人猛得推開,操了一聲。

阿月醒了半天沒敢動,反而被他過河拆橋,一把推開,莫名其妙挨了罵,起身攏上半散的戲服,不明所以瞧著他。

樓楓秀不大習慣與人同床共枕,意識反應過激,不大好意思揉了把後脖頸,拆了亂糟糟的頭髮,隨手綁成馬尾,起身道「跟我走。」

阿月挽起戲服水袖,拎起過長衣擺。

他長發鼓風,加之體格尚小,一張小臉堪如脂玉,戲服裙擺絆腿,移步如蓮,真跟個閨閣女子沒有兩樣。

樓楓秀帶人去了當鋪,要了套棉襖,一雙長靴鞋,又跟典當鋪子要了根繩子。

當鋪見倆人窮酸,摳摳搜搜裁了段三寸紅繩,而後去倉房取棉衣。

樓楓秀將紅繩遞給阿月,阿月拿著。

只是拿著。

「不會扎頭?」

「嗯。」

樓楓秀已經習慣他啥也不會,但理所當然的樣子了。

他非常自然的從阿月手裡拿了紅繩,咬在嘴裡,一揚下巴道「背過去。」

阿月乖乖背身,任他的手指穿過長發,隨隨便便攏成一股,系了個活結。

他長發濃密漆黑,不知道怎麼養出來的,平白給這條紅繩襯出幾分嬌艷。

「好了。」

雖然樓楓秀自個馬尾綁的歪七扭八,但給人松松收下頭髮還是容易的。

典當掌柜拿出一件灰突突邊邊角角翻著棉絮的破襖,換下了阿月戲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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