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渾身血,已經沒了聲息,打樓楓秀眼前拖走。
他腹部翻湧,暗暗吸了口冷氣,微微別開頭。
竇長忌已然慢慢爬起來,自他身旁走去,目不斜視。
樓楓秀閉眼壓住腹部的痛,緩了緩神,才發覺不對。
盡歡場分明跟白虎堂沒關係,怎麼聯合盡歡場放貸的地下錢莊的話事人昌叔,卻是堂主叔叔?
他越想越不對勁,一股子怒氣沖頭,下了台階,徑直去找老杜算帳。
堂主與昌叔入了正廳,坐上壽誕主位,周業生使了眼色,竇長忌連忙端了熱酒送到昌叔嘴邊。
周業生輕飄飄道「滾去擦淨臉上血再來,別叫小叔叔倒胃口。」
「罷了,閻王過壽,難得心慈。」昌叔擺了擺手,竇長忌忙跪到跟前侍酒。
周業生笑意盎然,遂同飲了一杯。
不等底下人擔上賀禮,昌叔便先開口提了個人「前個月,新開的賭場裡有個小子,叫什麼秀的,挺猛的,我看上了,問小榮子要,他還推三阻四不答應,你回去給我送地下賭坊去。」
「是麼,阿榮,小叔叔看中的哪號人?」周業生轉頭問道,豹子榮立刻傾身附耳「竇爺讓關照的那位。」
「哦。」周業生瞭然,目光兜過俯首帖耳的竇長忌,笑容意味深長。「是那小子,他極對我脾性,看中多年,憑著小雞兒耐心調教呢。」
昌叔經他一提,才想起來「那個摔了只碗,就敢跟三十幾號人拼命,挑完還能直著走,毛還不齊的畜生東西?」
「是。」
「這真有意思,之前你敞開了大門請人打死不來,現在倒去一個憋屈檔子當打手去了,人呢,我記著讓人帶他來了?」
榮爺看了看四下,沒見著人,連忙回道「剛剛還見,興許去了茅房。」
昌叔瞥了他一眼,對周業生道「你留那油鹽不進的玩意幹什麼?遲早禍害自己。」
「有趣罷了。侄兒知道小叔叔不好奪人之美,回頭另給您挑一個。」周業生道。
「哼,你那張嘴,最會拿話堵老子,老子說小雞兒好,你也不肯給,一個玩物都不如的東西,現在倒也不捨得。」
「小雞兒為人綿軟,伺候慣了,最知我長短,要真喜歡,小叔叔拿去就是。」
「要你樣東西,指不定老子要掉哪塊肉呢。何況,你那針尖剔骨頭,雖疼不掉肉,換人不好拿準尺寸吧。」
周業生眼色暗了暗,表情一轉,朝竇長忌道「乾巴巴聊半天,小雞兒,還不快伺候叔叔兩盞熱酒來暖和暖和。」
竇長忌順著話頭,跪行著便去燒旺矮炭取暖酒。
這酒剛入喉,士紳張府管家前來送壽禮,紅綢沉箱擺的滿滿登登。
「今日張老爺不來?」
「回堂主話,我家老爺么女發了風寒,寢食難安,不便前來,特遣我來祝壽!」管家回道。
昌叔砸吧幾聲嘴,不慎留意,沖周業生揚了揚下巴「那老東西,心眼比你還密,來了也是惹我晦氣。」
豹子榮安排席間諸位,滿登登列了成排,自個領了頭,在坐前跪下「敬昌叔高壽!」
一眼望去,人頭集成了大寫壽字,聲洪振天。
昌叔瞧了,這才露出幾分真切笑意。
--
樓楓秀自行回了盡歡場,賭坊裡頭燈火通明,外頭卻冷冷清清。
走近了,看見二撂子站在門外,正跟老杜擠在一起嗑瓜子。
「秀爺!」二撂子看清來人,趕緊湊過來,捧給他一把瓜子。
樓楓秀聞見一股子泔水味,沒伸手接,直問道「你往這來幹什麼?」
「接杜爺的!今天風寒,東西樓客少,後廚的大哥給我兜了好些剩飯,都給我帶來啦!還有半個乳豬頭呢!等你跟杜爺下了工,咱們去找阿月,雀雀,李大娘,萍姨,還有粉粉,一起吃!」
「不找。你以後少來。」說罷,樓楓秀勾著老杜往旁去了。
避開二撂子,他冷著臉質問道「昌叔過壽,小豆子去就算了,白虎堂的堂主怎麼也在?盡歡場,跟白虎堂到底是什麼關係?」
「......啊這個,嘶,他們幹這一行的,不得互相打點關係嗎?過生辰送個禮啊,搞一下交情什麼的,多正常。每個同行都像跟青龍幫一樣搞對立,那可不天天光幹仗了,怎麼營生啊?你說,是吧?」
樓楓秀有時聰明,有時犯傻。
被老杜這麼通話一哄,不經細想,點頭信了。
據說白虎堂堂主周業生,小聖爺笑面虎,頂會拿捏人心,周旋在各路人馬之間,是個面上和顏悅色,背地裡打定好哪些廢物有用,哪些廢物礙事,哪些可以得其所利的人物。
榮爺就沒什麼好手段,的確應該跟人搞好關係。
樓楓秀放開手,老杜暗暗舒了口氣「誒,把你臉上口脂印子擦乾淨。」
樓楓秀抬手一抹,果然抹出一手紅來。
「喲呵,去的不久,倒給你玩暢快了?跟兄弟說說,啥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