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沉蓮心知肚明,卻不能明說,可君王既問,又不能不答。
「蓮為聖主之初,並不明白信仰重量。諸位長老所授之物,宏大嚴謹,言傳卻不能意會,蓮從未涉身世間,於此十分陌生。天下子民將救贖之道寄託宗教,那是一種無形壓力,蓮從未與人說過,這也是一種痛苦。」
「為何?」
「蓮認為,天下生存富足,朝政治理完善,則不需要聖蓮道。苦悲樂喜由因得果,必得自救,自愛,自由。寄託宗門,仰慕信仰,即為困道。」
明宗微不可查一顫,繼而眯起眼睛,難免帶上威懾道「聖主,你可知,你在質疑的是什麼!?」
「是的,陛下,如果天下人只有一個信仰,那信仰便不再存在。」
「聖主慎言!」明宗眉頭狠狠皺起,屬於帝王的威嚴頃刻展現。
歌沉蓮話有忌諱,他否定聖蓮道,既是否定朝廷。
聖蓮道是國教,而歷代君王,皆為道中門生。
即便明宗並非國師教導而出,卻也如歷代尊敬聖蓮道,同樣信任著聖主。
聖主畢竟是凡人,沒有一把腦袋去揮霍,當然不是故意觸怒君王。
他當下轉圜話鋒道「朝堂為子民謀福祉,宗教立引導之責任,王與民都在其中,沒有人是旁觀者。於是,陛下便忘記了,您口含天憲,乾綱獨斷,不容置疑,本無人可辨對錯。」
一國之君,即便年輕,並非碌碌庸才,可惜明宗還沒有歷練出明銳的眼睛,無法窺視出他今日究竟是何用意,只發覺聖主今日大有不同。
往日交談,聖主一向是置身事外的態度,不會刻意迎合君王身份,評判他行為選擇,亦不會以主觀意識給出結論。
而今日聖主話中句句隱晦,強烈表達欲望占據上風,口氣確鑿無疑,無從駁辯,令明宗感到一絲不適。
「蓮相信,相國大人對您期望為真,因期望過重,於是陛下苛求自我,遺漏帝王之權,承擔所有負重。」
「聖主所言,孤自會作為考量,起身吧。」
話盡,明宗本想至此討個清談鬆懈,此時眉頭卻皺的更深了,動身欲別,卻聽聖主又道「老師許久未見陛下,托蓮向陛下問安,陛下是否請老師覲見?」
「不必,孤特來探望你,你既然無恙,孤還要回朝處理公務。代孤傳話,望國師保重身體。」
明宗雖沒有卸除國師之名,可在明宗眼裡,淨水長老只比嚴苛的相國多了副慈悲,擁有同樣一身老人味,且比起相國莊重謹肅,觀念執拗,他敬之畏之,能避則避。
在恭送明宗後,淨水長老來到玉掖殿。
每每入殿,看到那些怒放的花朵與引渠乃至多余琉璃橋,總略顯頭大。
明宗不懂聖蓮道所信奉之物的一絲不苟的嚴謹,正如在朝政中,總想掌控大局,慣愛一意孤行,身為臣子,淨水不好多說,想到他還年輕,執掌大權年限短暫,只能寬容以待。
「聖主。」
「老師。」
「那名兇徒是否交代詳情?」
「老師不問明宗來意,看來已經查證了兇徒的來歷。」
「猜測罷了,倒可以斷定,此事與你無關,不必掛懷。」
朝堂之事歷來紛爭不休,天下卻從來沒有民眾,明目張胆反抗聖蓮道。
遑論刺殺。
這一行為,足以載入史冊。
「這件事因由,已交由大理寺前去查證,你不該仁慈留他。」
「老師多慮,學生想要留下他,只是為了向您學習,仁愛寬宏,感化罪人。」他面容帶著乖順笑意,如是回道「您曾告訴過學生,聖蓮道榮耀源自天下子民,身為聖主,不能一味耽於自我,遺忘責任,必然招致反噬。」
「你能如此想,為師很是欣慰,不過,你要明白,庸民生就冥頑不化,認不清救贖之道,你萬不可受其影響,身陷虛實,最易迷惘本心。」
歌沉蓮謙遜恭敬道「恩師教誨,學生謹記。」
淨水道「生死之悟,欲望難逃,你既有此心,做則罷,不必過多苛求,凡有差池,老師會親自為你解決。」
「學生明白。」
第86章
從侍們端來一碗藥湯, 在歌明霜躲躲閃閃間,扣住她的頭,往她口中灌去。
掙扎間, 藥湯撒出了一半, 餵完以後, 她又嘔出一半,約等於沒喝。
歌沉蓮來時,便看見這一幕。
聖主身至, 侍女忙松雙手,垂目避視,不與道罪, 只匆匆離殿。
歌明霜滿臉藥漬,上前拉住他的手, 仍舊開心道「蓮兒,你來看我嗎?」
「是,我來看你。有好好吃過晚膳麼?」他常備錦帕,輕輕擦掉她臉上藥漬。
「有,蓮兒, 我越來越不喜歡小蓮兒了。」她雙手在腹部亂抓,神色苦惱「怎麼辦, 又悶又重, 每日都要吃藥,好討厭。」
「再等等。」
「要等多久呢?」
他不能回答, 於是牽著她的手, 將她帶回臥室,放下帷幔,解開她的衣衫, 一點點拆除腹部裹布,抽出腹部隆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