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在老杜抽泣道「別看了,上船啊!」
「老杜,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怪不得從來不知道你大名。」樓楓秀轉過頭,念了一遍道「杜小三,確實不好聽。」
老杜劫後餘生,此刻正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哽咽著辯解「我那是緊張,太久沒寫,那一撇勾反了,老子叫杜少三!」
樓楓秀笑了笑,他此刻扎著端正馬尾,一笑間風采卓然,仿佛從未歷過世間一切苦難。
「行,少三爺,你幫我把它帶回去,和那隻斷尾泥巴供在一起。」
他將一樣東西徑直塞進老杜手裡,老杜接過一看,正是那隻小老虎。
「供?」
「嗯,我還有幾件事,要告訴你。」
老杜收斂起淚珠子,臉色一冷,兇狠道「別叨叨,你愛告訴誰告訴誰,老子不聽。」
「二撂子的事,我對不起你。」
「嘿,還有呢。」
「雀雀嫁人可以,讓那些歪瓜裂棗的臭小子給我滾遠點。」
「那不行,雀雀太招人稀罕了,我一個都打不過,你得回去挨個揍一頓。」
「勞煩你帶他們回去,連同我的那份,好好道謝吧。」
「這麼大的情分,光我自己哪成,這可是你整出的破事,別耽誤時間了,現在,上船,跟我走!」
「我不能走。」
「你為什麼不能走?你怎麼就不能走?」
「我還有話沒有告訴他。」
老杜就怕他說出這種話,急躁的撓頭抓臉,忍不住高聲嗆道「你他媽什麼意思?你以為他還能活嗎?你有話,日後你只管燒給他!」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事。」他一字一句道「到了那日,只能勞你,無論掘墳也好,搶棺也罷,將我與阿月,葬在一起。」
話音剛落,老杜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那真是狠極了,五指印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啊,秀兒,你有種就去說給雀雀聽的,你忘了她娘咋死的了是吧?你忘了二撂子咋死的了是吧?」
雀雀剛登上船,還在等人齊全,遙遙看見老杜朝樓楓秀扇巴掌,扇完不算,還連帶打了幾拳頭。
更可怕的是,她哥竟然不還手。
雀雀忙下船走過來,還沒走到近前,老杜扭頭衝過來,拽著雀雀就要登船。
樓楓秀在他身後道「老杜,我只你這一個兄弟了。」
老杜驀然一頓,他惱怒道「老子難道有一把兄弟?你他媽到底當誰是兄弟了!」
雀雀著急問「怎麼回事啊,我哥不走嗎?」
「不走!你哥失心瘋,別他媽搭理他,走雀雀,少三爺先送你回家。」
樓楓秀走不了。
老杜知道,就算強行帶他走,他恐怕爬,也得爬回來。
樓楓秀固執,他看待事物,簡單純粹到幼稚的地步。
他從不去想,他身上背負著何等噬骨的仇恨。
就像他從不思考,觸怒白虎堂昌叔的後果如何。
可阿月不是,他替他記得所有仇恨,替他洗清所有冤屈。
他總能為他淌開一條乾乾淨淨的大道,讓他得以在世間清清白白行走。
有些話,他必須親口說。
就算不能在人間,也要在地獄。
『我娘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就算你踩斷它的頭,我也不會恨你。』
樓楓秀在想,十七年前,他的話說的足夠清楚嗎?
如果那個漂亮孩子沒有聽清,那他得親口告訴他。
樓梁鎮的罪惡,不該由你贖罪。
還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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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君王決策的事情太多,一般上點年紀,都會開始犯頭痛。
明宗年紀還輕,已經有犯病之嫌。
對與一條顯而易見,一條命就能徹底了結的問題,他足足考慮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