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交警一步步走向自己,嘴一張一合像是在和他說著什麼。
可唯獨是這個幫助過自己的人的聲音被完全地覆蓋住,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想集中注意力,想聽清,但周圍的嘈雜聲又漸漸變大。
像蜂鳴聲,嗡嗡地顫動著他的耳膜。
面前的人見他沒有反應,悲切地摸了摸他的肩膀,那表情也像要哭出來似的。這下距離被猛地拉近,江時景終於通過唇形看出來他所說的話是什麼了。
那是自己的名字。
字字真切,錘在他的心上。
「江時景。」
為什麼要叫我的名字……
「江時景……你理理我啊……」
心跳聲漸漸變大,突突地跳著。恐慌、內疚和鋪天蓋地的悔意後知後覺地向他席捲而來。
季渝……
他怎麼樣了,他是不是……也沒有爸爸了?
如果我倒下之前把刀踢走,如果我……
腦海中是自己不斷懺悔的聲音,發著抖。
忽然,他渾身變得冰冷,手指有些僵硬,原本嘈雜的聲音都變成了長長的一聲「滴——」,他好像又耳鳴了。
「……景。」
「……救護車到了。」
什麼聲音?
他眨眨眼睛,卻還是看不見任何東西。
「江時景!」
「先把他抬到擔架上。」
「江時景……」
季渝?
季渝在哪兒?
江時景下意識想抬起自己右手的手臂,卻發現完全動不了。對了,他好像受傷了。
於是他轉了轉頭,想去判斷季渝的方向。
他現在一定很難過,一定很需要自己。
可是……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江時景,你理我啊……」
嗞——
耳鳴突然被這尖銳的聲音打斷,他的太陽穴逐漸開始發涼。刺骨的寒意擴散到五臟六腑,激得他猛然一抖。
缺失了很久的視覺在這一刻突然回到了他的身體,眼前的黑色從視線兩側開始慢慢消失。警察、剛才坐在前台的人,滿臉驚恐的趙嘉祥……
等到視線正中央的那一抹黑色消失的時候,他終於看清了面前已經滿臉淚痕的人。
聲音漸漸回籠,他終於聽清了腦海里那一聲聲對自己的呼喚都來自於誰。
「小渝……」
-
麻藥勁還沒有過去,江時景的手臂纏滿了繃帶,搭在腿上。他抬著頭,看著季渝跑來跑去處理事情,身上的牛仔外套已經被血液浸成了暗紅色。
等到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拎著一袋藥了。
他想像以前一樣拉住季渝的手,可常用的手臂還是動不了,只能換一邊將手伸了出去,然後看著季渝輕輕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坐在旁邊。
「藥都拿好了,還好傷口不深。」
「嗯……」
季渝用手指碰了碰江時景受傷那邊的手指,發現還有些涼:「疼嗎?」
江時景搖頭:「不疼。」
幾乎是用氣音說出來的一句話,很輕,像一片羽毛一樣,撓得季渝心裡說不出來的複雜。他不想讓江時景看出來,只能低下了頭,看著他的手臂:「你怎麼想的,用手去接刀子?」
想到當時那個場景——刀刃劃破江時景的袖子,布料巨大的裂縫後面是他已經布滿鮮血的手臂,血肉外翻。
季渝後怕地打了個抖,從腳底湧上來一絲涼意。
他真的快嚇死了。
還好江時景反應慢了一些,要不然就不是刀刃,而是刀尖插入他的手臂了。
季渝等了一會,沒能等來他的回答。雖然眼睛還有些發酸,但他還是抬起了頭看向江時景,這才發現他的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紅了。
季渝以為是麻藥的藥效過去,江時景的胳膊疼,結果他剛慌張地起身準備去找醫生,就聽到江時景悶悶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