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盛朗的房間,夏以臻只想到兩個字:秩序。他不僅僅是潔癖,而且極有可能有強迫症,目之所及一片規整。
夏以臻看到他說的髒衣服,也是疊過才放在床頭。被單和她昨夜整理的一樣平整,枕頭上壓著一本英文書,床下碼著兩雙運動鞋,鞋帶都系得規規矩矩的……
她嘆這人實在像當過兵,不然就是被人像兵一樣練過,要求很高。
夏以臻掃了一圈,實在無從下手,她找不到什麼髒亂的東西,如果要把最亂的東西丟出去,那只能是她自己。
她想了想,覺得來都來了,這麼快回去也不好。就拿了塊小方巾,洗乾淨,走到哪擦到哪。
桌上有部蘋果電腦,夏以臻裝模作樣地擦了擦。其餘東西她覺得也不便亂動,只是看到桌上還倒扣著一本書,書皮寫著——Laporteetroite《窄門》。
書被扣了一天,已經微微變形,夏以臻終於找到點活,決定替他擺擺好。
盛朗的閱讀正停在這頁。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愛情,即使毫無希望,一個人也可以將它長久地保持在心中,即使生活每天吹它,終無法把它吹滅……」
夏以臻靠在窗邊讀了一遍,想了想,又讀了一遍。
她隨後回房取回一張書籤——是已經進燕市電視台工作的學姐芮詠送給她的。
書籤背面是芮詠工整的摘錄。
「人類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這4個字裡面的,『等待』與『希望』。」
她將書籤夾到那頁,扣好,又在上面蓋了一本更厚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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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提前嘗菜了吧?」王順說完抬頭一笑。他蹬了一天車早就餓了,眼前瞧著飯菜出鍋,搓著手蠢蠢欲動。
盛朗倒著茶笑道:「提提意見。」
海螺切成薄片,滾水裡一進一出,白玉一般,邊緣打著漂亮的捲兒,鋪在醬色寬面上,油光鋥亮,臨上桌撒上小蔥,熱油澆上去,瞬間蔥香馥郁。
孫靜香大口一悶,咽下去才連說好吃。夏以臻看她這股樣子,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之前受了多大的委屈。
麵條吃完,幾個人又去品嘗海腸撈飯。孫靜香一勺子鏟下去,米飯裹著油亮的醬汁,她吃了好幾口才抽出空說:「我就喜歡吃這種黏糊糊的飯……」
夏以臻:「……」
這會兒怎麼不嫌大米飯黏在勺上吃了發堵了?
可即便奶奶胳膊肘往外拐,夏以臻也不得不承認,盛朗做菜極有天賦。這飯與面的口味放在淮島這種小地方,算得上鶴立雞群了。
這方面夏以臻認為自己有些發言權。
她原本就喜歡吃米飯麵食,蓋飯炒飯煲仔飯,包子餡餅烤冷麵……只不過若是由著她的性子吃,上鏡課老師第一個要她命。
前兩年冬天有段短暫的時期,夏以臻迷戀吃夜攤。偶爾一個人跑去傳媒大天橋下的夜市逛逛,吃點這個吃點那個。
後來剛挖到個炒飯很好吃的攤子,只吃了一回,上課時就被老師抓住問:「你最近是打了氦氣了?臉胖了兩圈?」
夏以臻拿手往腰上一掐,果然掐出個輪胎圈兒。自此她才狠狠心,心碎著,與夜市揮手告別了。
「怎麼樣?給我收拾好了嗎?」盛朗靠近她問。
夏以臻臉一紅,只說收拾了,收拾過。
盛朗又說:「累著了吧?多吃點。」
「……」
夏以臻憋著不說話。悶頭吃了兩口,又看見盛朗撐著腦袋說:「好吃嗎?」
「好吃……」
「猜猜這回多少錢。」
「多少錢呀……」
「一百零八。」
夏以臻用力一咽:「……太黑了吧。」
盛朗笑笑,將一杯水鏗一聲擱在她面前:「我心黑你是今天才知道?」
大米飯一下肚,眼睛就睜不開了。孫靜香直嘆血糖上得太快,早早就回屋睡覺去了。
夏以臻醒來時,小院已經沉入夜色。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一時恍惚,已經分不清晝夜,朦朦朧朧看看表,竟然快九點了。
最近只要是睡,就會做夢。夢裡夏以臻永遠在跑步,要麼是在醫院裡跑著掛號,要麼是在街上跑著找工作,總之比不睡時還累。
她穿著白睡裙,長發無精打采地垂著,臉上沒什麼好氣色……
她懨懨地走在迴廊上,像個缺乏經驗、天還沒黑透就飄出來的年輕女鬼。
夏以臻準備去洗澡。在這之前,她拐去孫靜香房間查房。
今日的孫靜香一反常態,已經九點了,竟然沒有上床睡覺,推開門,她正戴著老花鏡伏在桌上奮筆疾書,不知在寫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