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量好的衣服也提前被送來了,是個方正的禮盒,一條青白色真絲緞的手工蘇繡旗袍端雅地躺在裡面,附著張毛筆小楷,名為《月霜》。
還有名字啊……
夏以臻眼睛都忘記眨,摸了摸,料子像水一樣滑,涼吟吟,青碧碧的,真的像冷月的清輝照了下來。
量體的時候,女工匠十分客氣,一直道時間緊急,只能小小改動一件收藏成品,請別嫌棄,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一件衣服……
夏以臻小心地換上,只覺得處處合體,像撫在她身上似的,她自己看了一眼鏡子,都覺得鏡中人玲瓏曼妙,多一寸贅余都沒有。
她一時看得出神,突然聽見身後有人道:「夏小姐,該你化妝了。後面還有其他演員等著呢。」
夏以臻恍惚回神,禮貌地答好,又速速挽順裙擺在鏡子前落座。
給夏以臻化過妝的造型師都說她這張臉好化,不必調整細節,使半分力,卻有十二分的效果,頭髮挽在一側,又留出一部分垂在胸前,配旗袍輕簡婉約,嫻雅不俗。
造型師看了眼鏡子便說:「我也不知道再做什麼了,感覺已經很好看了,你看呢?」
除了一對小小的珍珠耳環,其餘什麼配飾都沒有,但確實已經很好看了。夏以臻含笑點點頭:「我也覺得可以了,多謝。」
她沒有喧賓奪主的想法,化妝師一結束,她便立刻站起來,她生怕旗袍上生褶,剩餘時間便一個人站在窗邊看流程。
夏以臻也是後來才發現,沈泰叫她來並不是做主持的,奉席兩字也太過粗簡。主桌賓客都是顯貴,箇中還有外國來客,菜式全部以「月色」為主題,又以傳統詩詞命名,與主桌客人一一介紹菜色和寓意,才是她的工作重點。
夏以臻提前做了功課,也按沈泰要求的背了下來,直至演員陸續走光,化妝間裡只剩她和造型師兩個人,她還在不放心地默誦。
造型師剛收好箱子,遇上一個老太太乘著電動輪椅施施然進來,一進門便道:「請問這裡是化妝間吧,小姑娘,我頭髮亂了,你幫我弄弄好嗎?」
見她一身樸素裝扮,還帶著股豬油味,造型師一時弄不清這是哪來一人,問道:「您是後廚的工作人員?」
「算是的。」
造型師一聽便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只負責演出人士,正急著去前廳,那邊彩排呢。」她說完,扛著箱子匆匆離去了。
夏以臻被打斷,便在角落看了一會兒。這老婦人一頭麻白的頭髮,看起來也有七十了,年紀這樣大,竟然還在堅持工作。她想了想,如果她奶奶還活著,大概也是這個歲數了,她也一定還在堅持工作,不過可能也要坐輪椅了。
夏以臻莞爾一笑道:「奶奶,您不嫌棄的話,我幫您弄吧。」
老太太回望了一眼,眼神很快地從她身上上下掃過,笑笑答:「也好。」
夏以臻懂得這種輪椅如何用,很快就將老太太推進屋,又蹲下來跟她說話,原來老太太的腿只是這幾天天氣轉冷有些發舊疾,平時也是能走路的,常常還到處去呢。
夏以臻聽完蹲在地上笑著,老太太也突然笑了,問:「你笑什麼呢?」
「聽見您還能到處走,有點開心。」
老太太突然笑得掩不住:「就算是坐輪椅,我也能到處走,這不都找來了嗎?」
「可惜您來了,也只剩我一個手笨的了。」夏以臻說完把她推到鏡子跟前,「您想要個什麼樣的呢?」
「尋常盤起來就好。我來得早,沒想到半下午起風了,從院子裡過了幾回,竟吹亂套了。」
夏以臻從鏡子裡笑笑道:「行!不過我從小就不太會梳頭,您別嫌我手藝不好。」
老太太和緩地眨了下眼:「怎麼都行。」
她盤著簡單的低髮髻,上面插了只翡翠簪子,通身碧綠,夏以臻下意識擦了擦手,才去取了下來,隨後找了把梳子細細地替她梳通,生怕扯痛了別人。
「我從前只給我奶奶梳過頭,還剪過頭髮呢,不過她是短髮。」
「你奶奶多大年紀了?」
「她如果還在世,現在是七十四了。」
老太太緩緩地點了點頭。
夏以臻照著原樣,幫她簡單盤了個低髮髻,老人的發質很好,絲綢一樣,梳齊盤好便泛著光,已是十分光潔好看。
「您看看。」她拿了只小鏡子從後照著,心裡覺得挺不錯,老人看完便道:「就是這樣便好。」又問,「你是誰家的?」
夏以臻一怔,道:「我是沈泰老前輩喊來主持的,也是工作人員。是燕市電視台的……生活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