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人發現他的行蹤,每次看到沈秀要走出藥廬,玉蟬衣都會將他攔住,免生事端。
這一日她見沈秀又一次走去藥廬門邊,連忙上前阻攔,沈秀卻自行在門前停住腳步。
他仰臉看著灑進院子裡來的陽光,似乎是有些出神。
聽到身後急匆匆的腳步聲,沈秀回過頭來,他雙眸眸色已清,雖然還有些茫然,但那隻是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懂眼前人身份帶來的茫然,除此之外,再無前段時日那種半點不通世事的天真懵懂。
沈秀問道:「這是在哪兒?」
玉蟬衣心念一動,忙喊道:「笙笙!」
沈笙笙匆匆趕到藥廬,看到沈秀這幅情態,微愣了下,驚喜道:「小叔叔,你好了?」
沈秀因她一聲「小叔叔」,面上多了點驚訝,這時玉蟬衣上前道:「沈前輩,這裡是不盡宗,晚輩玉蟬衣,是不盡宗弟子。她叫沈笙笙,與您同為玉陵渡人士。」
她又指向巫溪蘭,將在場幾人身份姓名大概解釋了一番,連同藥廬外面練劍的小師弟殷小樂也提了一提,免得一會兒沈秀撞見惹他驚訝。
沈秀聽清原委,認識了眼前幾人,知道了自己此刻身在不盡宗,忙起身行了一禮:「多謝幾位道友相救。」
卻在掃了一眼這空間窄小的藥廬和外面整潔卻拙陋的小院後,很快憂上眉頭。
他獨獨看向沈笙笙,問道:「你是玉陵渡的弟子?」
沈笙笙清脆應了聲:「是!」
「你最近可曾向族內長老提過我的事?」沈秀問。
沈笙笙臉色立刻變得為難起來,她總不能當著沈秀的面,說玉陵渡族中長老都盼望著沈秀死在外面,於是撇開眼,心虛囁嚅道:「長老們都很掛念你。他們說,你醒了就好……」
沈秀心下卻是瞭然,輕輕嘆了一聲:「玉陵渡因我蒙羞,恐怕不樂得見我醒來,而是盼著世上沒我這號人物。」
他幾句話就將真實狀況料中,沈笙笙尷尬不已,沉默著,不知接下來該如何作答。
「若是玉陵渡對此事置之不理,單單一個小宗門,沒辦法和她抗衡的。」沈秀焦慮看向屋外,眉間仍然籠罩著郁色,「諸位搭救我大恩大德,一時難以為報。可我不能繼續留在這兒了。若是我留下來,恐怕會給你們招致禍患。」
玉蟬衣問:「你說的她,是說陸子午嗎?」
沈秀驚詫看向玉蟬衣:「你知道她?」
「是我將你從她床下救出來的。」玉蟬衣不想說什麼她不怕陸子午的大話,只道,「她此刻並不在炎洲,沈前輩可以安心待在不盡宗。沈前輩若是願意,可以同我們講一講您這些年都經歷了些什麼。」
玉蟬衣看向沈秀,輕聲問道:「外面關於您與承劍門前任掌門的傳言,都是真的嗎?」
「前任掌門……」沈秀道,「原來……她不再是承劍門掌門了啊。」
他眉間的憂慮之色少了許多,神情也鎮定下來,不再著急要離開不盡宗。沈秀道:「先同我講一講,傳言是什麼樣子吧?」
玉蟬衣道:「傳言道,您在與陸子午結為道侶之後,移情別戀,愛上妖女,拋妻棄子,背棄正道,離開了巨海十洲……」
她說完,本以為會在沈秀臉上看到憤怒之類的神色,卻沒想到,沈秀神色仍是疏淡冷清,平靜到了極點,無怒也無悲,只是也沒有太多活人的生機罷了。
沈秀沉默了有一會兒,忽然苦笑了下,對玉蟬衣說道:「困住我的那張床,是我親手做的機關牢籠。卻沒想到,將我自己困了這麼多年。」
沈秀長嘆了一聲:「我沈某既然已經叨擾諸位多時,也不在乎再多上一時片刻。就讓我再多占用諸位一點時間,和你們講一講我所經歷的事情。」
他正要說,忽然掃見玉蟬衣看他的眼神,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在看向他時,似乎一直帶著幾分疏離的審視,好像並不是一個能輕信他人的人。沈秀頓了一頓:「曠日長久,物是人非,有些事恐怕已無對症,待我說完之後,你們信還是不信,我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