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有為,帝恩深厚,前途無量。
崔雪朝總結過,聽車周傳來動靜,悄默打量。
官道一行兵士簇擁著十幾輛豪盛的車馬,當先一人高頭白馬,著銀甲單手負紅綢纓槍,光背影往那一現,挺拔英氣滿是意氣風發。
隊伍中傳去喊聲,那人聞聲扯動韁繩,一張儒雅清秀的君子容落入崔雪朝眼中。
她微挑眉峰,心說這張臉生得未免秀氣,不像沙場悍將,像文弱書生。若入王都,必能惹來淮水兩岸紅袖滿樓招的韻事。
許是盯得太久,俯身湊近車窗處的青年敏銳地投來眼神,崔雪朝落好車簾。
「怎麼了?」
安勇侯魏亭掃過停在不遠處的馬車,車柱懸了『崔』字樣的銅牌。
「沒什麼。」
他安撫過不耐煩的妹妹,最後一輛馬車過去,魏亭注意到崔家車馬跟了上來,吩咐家將打聽。
得知對方是次輔崔家大姑娘,魏亭收回警惕,他自然不認識對方,便沒放在心上。
一入城門,過繁華外城,崔家處內城西,一路過去少有嘈雜。
帝王臨朝並沒多久,望京內城依稀還有幾分舊朝時的淒涼。車輪碾上內城平整的青石板路,剛歷過一場春雨,空氣潮潤隱有泥土腥氣,崔雪朝聯想到當年離京時的場景。
那時舉家避禍,為躲開暗處某些人,她被阿娘抹了滿臉渾泥,脖頸耳後亦不能少。
「阿朝,只要離開玉京,天高海闊,誰也不能害你!」
記憶停滯,車馬停了。
崔雪朝聽到管家請禮的聲音。
玉京成瞭望京,阿娘,江山更迭,這座城卻依舊不肯放過您的女兒呢。
崔雪朝嘆惋,轉瞬又收回思緒,扶著阿屏的胳膊下了馬車。
威嚴崔府門前煊赫數人,被圍在中間的是她的父親。站在他身側正用帕子擦拭眼角的婦人,是父親側室趙柔娘,論輩分,也是崔雪朝的姨娘。
崔雪朝耳畔恍惚,一瞬想起阿娘臨終前的叮嚀。
「勿要怪她,她是個苦命人。」
「阿朝,你總算回來了!」
趙柔娘快步下了台階,止住崔雪朝彎膝的行禮:「千盼萬想,一家子就等你回來團圓呢!快快進家,廚下已經擺了你愛吃的飯菜.....」
崔舉身著常服,凝視女兒眉眼,一年未見,好像這孩子長高了些。
「路上還平順?」
「一路都好。」
崔雪朝應道。
「大姐姐!」
「姐姐。」
院中一前一後迎上兩人,清純明媚的是崔荷,靦腆男孩是六歲的崔鼎。
崔雪朝笑得端莊:「又長大了。」
「這兩個皮猴整日在家沒正經事兒做,除了吃就是睡,光長個頭了!」
趙柔娘適時開口。
「阿朝姐姐,田莊大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那裡的景致美不美?」
崔荷黃鶯似的問個不停:「這回來,你住幾天?走前能帶著我一塊去嗎?家裡悶得要死,我都快要憋發霉了!」
趙柔娘心裡惴惴,偷摸瞧眼崔雪朝的臉色,可惜對方連眉都不曾動下,笑痕像刻在頰容。
「多大的人了,說話這般沒規矩!這是你姐姐的家,回了家還走什麼?你女課成績不好,只惦記著玩,仔細你父親罰你!」
順勢回眸,見老爺在二女告饒的聲語中緩了眉頭,這才鬆口氣。
崔雪朝間或開口應一兩聲,配合著熱鬧地進了花廳。
*
入夜的更漏咚地撞響
內監大官童公公進了通政殿。
「陛下,安勇侯歸京,此時已在殿外候著了。」
乾元帝眼神不離御桌,隨手揮了下,「讓他進來回話。」
魏亭跟在內監身後,恭敬地弓腰進殿磕頭,「臣魏亭給陛下請安。」
聽音,乾元帝袁望抬起眼眸。
看著地上規矩跪著的人,猶存鋒芒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起吧。什麼時候到的?家眷都安頓好了?」
魏亭笑了笑:「回陛下,過京西時耽擱了會兒,傍晚進的城。陛下賞給微臣的宅子又大又闊氣,臣家中親眷見了笑得合不攏嘴。臣臨走前托臣一定要給陛下好好磕頭謝恩呢!」說著,又要撩擺下跪。
乾元帝隨手擲出根毛筆,「賣什麼乖?且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