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彷徨於往後,但不後悔站在他身邊。
一直以來不自信的是他,是他畏懼她的易變,明知辜家大公子來者不善,也要做個藏頭藏尾的牆角漢,聽聽她的抉擇!
終於能放心了,袁望鬆緩著僵硬的身軀,一揮手,身後侍衛無言拱手退下。
長長的廊那端,賀功接到示意,只等裡邊琴娘和那假琴侍一出來,立刻緝拿!
廝者恰時上門端來小方盤。
辜雲生提梁倒了兩小樽,一杯至自己身前,另一杯一點點推送到崔雪朝身前。
「上好的瓮頭春。」
他露出傷感遺憾的眼神:「那年盛夏,雲霞去西遊博川前也曾讓人買了一壺,說等她歸家,要和你我把酒月下,對影成九人。」
辜家馬車在城外被末帝賊僚攔下,護衛遭屠,似玉貞潔的辜家大姑娘當晚自盡於雲鹿台。
「雲霞不在了,往後與你再難相見。」
有淚滾落頰容,辜雲生仰頭一口飲下辛辣烈酒,「與你長別。」
崔雪朝見他飲下,這才握上酒樽,「願阿兄能及早釋懷,往後常樂。」
垂落的眼睫擋住視線,不曾瞧文雅君子相的人,那張臉變得好瘮人。
唇沾上冰冷的杯麵時,突然有人驚呼『別喝!』,與此同時一道尖銳利器破空而來直直撞上她指間的酒杯。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巨力襲來,毫不設防下,酒杯破裂迸濺,一具高大的身影踏長屏猛然撲來,崔雪朝眼前一黑,她被人緊緊地擁在懷中,嗅到某種幽深的沉香氣。
光亮恢復的剎那,仰頭見到熟悉的面龐時,驚訝地合不攏嘴。
「放開!你們放開我!」
辜雲生撕心裂肺的喊聲喚回她的神智,賀功領著侍衛將一身琴侍衣裳的人死死撲壓在地上,「等等,他......」
目光不期然看到方才自己坐著的蒲團旁邊。
光潔地面灑落酒水,濕漉漉的地面此時卻是泛著一陣陣刺眼的白沫。
那是...
崔雪朝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容扭曲的辜雲生,無法相信眼前所見。
因為她堅持不跟他走,所以......他就要毒殺了她?
她突然覺得喘不上來氣。
「阿朝!你聽我解釋!那不是.....嗚嗚嗚...放...嗚嗚......」
一隻溫熱的手掌不容拒絕地將她的臉攬回懷中。
世界昏暗,只能聽到他蓬勃的心跳。
久久後,傳來他的撫慰。
「汀溪,別為不值得的人流淚。」
第30章 朕那麼大的一個皇后,咣……
人最忌走進死胡同後寧死不回頭。
或許真如阿娘說得那般, 相見不如懷念,彼此成了過客,反倒也好。
偏偏那日翠柳鳴蟬, 一眼望斷心腸, 於是發了狂入了魔怔,竟走到如今死地。
他知道, 自己這回怕是活不成了。
牢獄欄杆外傳來腳步聲,辜雲生扭頭,見來人龍行虎步,面如天憲, 恨意滲著嫉妒, 「陛下是來向臣炫耀的嗎?」
乾元帝懶得理他, 內侍搬來寬大圈椅,他往裡泛泛一坐, 撫著下頜思索後,道:「朕今日來此, 是有話要問你。」
該交代的, 辜雲生全都交代得乾淨。
下的什麼藥,迷暈人之後讓琴娘假扮拖延時辰, 如何離開望京, 戶籍文書以及路引關文一應物品等等
乾元帝看過錦職司呈遞上來的口供, 嗤笑某人痴心妄想,真當自己這天子是前朝末帝那種酒囊飯袋不成?
「昨日被你下在皇后杯盞中的藥乃是鉤吻喉,至毒之物,服下不足一盞茶便會心肺蝕穿腐爛痛苦而死。」
「怎麼可能?那只是讓人昏睡的.....」
想起昨日出門前女兒突然撲到身上,辜雲生目眥欲裂,原本癱在地上的人撲上前, 隔著欄杆瞪大眼睛:「阿朝呢?阿朝還好嗎?」
「朕的皇后自有朕護著。反倒是你,使計誘騙皇后在前,蠱惑皇后私奔未遂後竟敢投毒!犯下此等大罪,你不問問朕如何處置你辜家滿門?」
辜雲生:「從我決定帶阿朝離開這裡時,辜家上下便無一人與我有關。」只是回憶起昨日,有種劫後餘生的感慨:「只要阿朝活著就好。」
他的情深可謂偏激至極。
乾元帝何嘗不為昨日的驚險而心悸。本想待辜雲生出了小間,不驚動皇后將人扣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