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朝停住腳步:「杭州商會?」
恰好是一個觀台,乾元帝往湖塘搓撒魚餌料,「是,奏報上說此人名喚姚安泰,在商會不顯山不露水,原是分管幾處水埠貨運,也不知何時留意到商會在跟叛軍暗中來往,一舉揭發,整個杭州商會上下現在唯此人號令。」
隨著他講起的細節更多,一張老實的方臉浮現在崔雪朝腦海中。
袁望回眸看她:「走累了?好端端,怎麼發起呆了?」
崔雪朝淺笑一下,長廊盡頭童公公促步走來,觀其神情似乎又有急事要他去過問,「我先回去了。」
袁望心下失望,目送她一點點走遠,身影消失在月洞門的那一刻,輕鬆的面容瞬間變得難看。
她沒有坦白自己跟那姚安泰的關係!
為何?隱瞞是否意味著還在介懷?
第55章 姚安泰就是從前跟我成過……
童公公上前回話, 「陛下,錦職司羅大人到了。」
杭州商會在南部的地位舉重若輕,一個不起眼的分管事上位成了話事人, 乾元帝自然得派人去查查底細。
他派了正使去, 一是帶去了賞賜,讚揚姚安泰的義舉。檢舉了運輸鐵礦的航道, 本質就是切斷了叛軍兵器輜重補給,真正從後方斷了叛軍生機。
此等功,除去照例的金銀綢緞封賞,為彰顯皇恩, 乾元帝還頗為大氣地封姚安泰為嘉義伯。
天使去頒發旨意, 錦職司的人去探查姚家在杭州的大小事情, 意在明朗姚安泰此人可否勝任杭州商會會主的缺兒。
這一查,旁的本事先撂下不說, 與姚安泰幾年前和離的夫人真真嚇得羅大人連夜飛鴿給望京傳信。
「姚家祖上最高曾出過一位當五品文吏的鹽運使,積累家業, 至姚安泰這一代衣食豐殷, 小有家財,在杭州本地算一門小望之家。姚安泰此人身只六尺余, 貌不驚, 十八起前後下場考功名有六次, 次次不得中。」
乾元帝適時扯個很不屑的笑容。
十八起科舉,六次下來,十八年連個最基本的秀才身都沒有,可見其人學識甚一般。
他換個松閒的姿勢,示意繼續。
羅大人:「至姚安泰這一代,一家三房, 以姚安泰所在的大房為主枝,五年前,姚安泰之父過世,姚安泰與其餘幾房的人鬥法贏下家主之位。」
乾元帝:「哦?他還有此等本事?細說此事。」
羅大人弓著的腰越發低了,「姚家大房子嗣不豐,姚安泰三十好幾卻膝下無子,曾有一妻病重過世後一直未有續弦,外人傳言姚安泰與那亡妻感情深厚不願再娶。其父過世,二房三房的人以姚安泰身後無人為由發動宗祠易宗大會。
就在宗親抹去姚安泰繼任家主身份之際,有位來自南康紅袖招的女家領著一個兩歲的兒子上門認親,說自己早年與姚安泰曾有一子......後來姚安泰娶那位女家為妻,二人之子認祖歸宗。」
羅大人越說頭上的汗珠越多,斟酌言辭謹而又謹,可有些事情陳述起來便是再小心,都會犯到陛下的忌諱。
果然,他話音落地,偌大的殿內久久沒有聲響傳來,一片死寂中,羅大人聽見上座帝王寒徹如冰的聲音:「那女家是出自何處?」
羅大人戰戰兢兢:「回陛下,是南康城的紅袖招。」
「她在紅袖招做....呆了多久?」
羅大人:「自前朝末帝十年夏五月起,簽琵琶女樂的工契,三月後某個豪客因其樂藝擲百金,得以脫身。」
「既是脫身,又為何捲入姚家?」
乾元帝語氣艱澀,深吸口氣:「那個兩歲的兒子又是怎麼回事?」
羅大人:「微臣在杭州時曾看過那位小公子,其長相與姚安泰和...」他打個磕絆:「與其名義上的雙親並不相似,街巷中亦有傳言此子並非姚安泰血脈,但姚安泰堅稱其血脈不存疑,且為此打殺過一批家僕,如此才壓下流言。」
他此言,只是某種粉飾,乾元帝聽出其中仍存疑雲,但牽涉一家私隱,除非羈押扣審,外人無法知曉內情。
「至於女家為何捲入姚家,微臣只查到姚安泰早年住在南康外祖家中,時常混跡於南康大街小巷。」
如姚安泰這樣讀書不行的小資公子,混跡於青樓間並不納罕,結緣幾位粉紅佳人也在情理之中。
但羅大人亦還有話:「陛下,當年勇毅將軍奉您令南下江淮籌借糧草卻在南康遇刺身亡一事,陛下可還記得?」
聞言,乾元帝恢復正坐,「為何提及此事?」
羅大人:「那位女家牽涉甚廣,微臣不敢小視,便衣去南康一查,才知當年勇毅將軍遇刺之地便是紅袖招。樓中倖存的管事酒醉後與臣說,那晚勇毅將軍不顧紅鴇再三勸阻,強要一位樂娘隨軍伺候,那人樂娘不從。混亂之中....不知是誰,以頭簪刺入勇毅將軍後頸。」
不知是誰......真的不知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