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給殿下請安。」
管事行了禮,見漢王好奇,「殿下此乃猞狸。」
漢王在宮中御獸院見過不少,猞狸也見過,只是在獸院的大內監害怕畜生傷著殿下,不曾讓漢王如眼下這般近距離瞧。
博川山管事則比較隨和,細語給小殿下說猞狸習性常出沒的地方,逢有人喊他去點算東西,於是交代左右看護好殿下,「殿下,這東西野性,您瞧瞧就好,莫要伸手,免得它驚著您。」
漢王有些粉潤的小臉蛋一本正經的,小殿下一直都很乖,所以管事放心走了。
漢王盯著猞狸看了半晌,又挪了挪位置去看雉雞,再過去是今日獵兔,再過去就沒什麼稀奇的,於是又蹲回到猞狸籠子跟前。
冷不丁的,漢王突然伸出小指頭順著縫隙往猞狸尾巴上戳了戳,裡頭的蜷縮在自己厚絨絨的尾巴下的猞狸獸早就等著呢,一爪子撓過去,漢王一下子尖叫起來!
足有五寸的一道口子,血直往外冒,漢王咧著嘴就嚎。
左右嚇壞了,忙用軟帕暫時包住,傳御醫的,去給皇后娘娘傳信的,漢王扯著嗓子:「父皇,父皇!」
宮人不敢耽擱,生怕漢王出了差池,消息傳慢自己腦袋搬家,一溜煙奔著山道就往宮城方向竄!
消息遞到宮中,陛下當即發怒,撂下一眾臣子直奔博川山。
四月後的一個平平無奇的深夜,山間有雪,剛上山的帝王滿肩霜雪,擰著眉峰攜半山凜冽與守在漢王床前的皇后終於得見。
幾月不見,崔雪朝的肚子鼓得很高,袁望知道,那是因為她腹中有雙胎,故而比平常七個月的身孕要大很多。
但她氣色尚好,軟榻架子後墊著高高的軟枕,她依在那里,肚子上覆著粉蕊色的絨被,手裡拿著畫冊,正溫聲軟語地在給受傷頗重的漢王講畫冊上的故事。
外間的袁望站了許久,等到身上的霜雪消融,吐息溫暖,那點急不可耐的想念不會驚著她,這才撥動著簾側的銅環。
清脆的聲音讓內室的一大一小同時看了過來,漢王往被子裡縮了縮,與此同時把自己包裹得厚又腫的左手露在外面。
皇后面上的笑容還在,驟然撞進一雙飽含太多意味的深邃眼眸,有一剎那屏住了呼吸,漢王見她愣住,輕輕碰了下母后的手背,「母后,是父皇來了。」
崔雪朝一笑,說別怕,慢吞吞地坐起下地,不必出聲,腰後的位置扶來一隻有力的手掌分擔去她很多分量,她輕抬眸,那雙星光眼眸近在咫尺,只深深地凝視自己不肯偏離分毫。
「落雪了?」
闊別數月,她對他的第一句與分別前話家常時一般無二,袁望垂下眼,扶著她坐直,單膝貼在踏板上,為她套上寬大的軟緞敞口鞋子。
「到山下時簌簌下起,明兒起怕是要積厚厚一層。」
崔雪朝點點頭,回眸對上漢王亮晶晶的眼,嗔笑了下:「讓你今日撩閒逗狸貓,這下好了,落了雪,你傷了手,只能瞧著宮人滾雪球玩。」
漢王失望不已。
「還惦記著玩雪!」
做父親淡淡的一句,瞬間讓漢王閉上眼。
「早些睡吧。」
崔雪朝沒多說旁的,畢竟慈母易縱子無成就,有一位嚴父亦是好的。
出到外間,紅羅炭烘得人口燥,剛抿下唇,一杯溫水已經遞到手邊。崔雪朝頓了下才抬手接下,小口小口潤了嗓子,並沒有多喝。
七個多月的雙胎肚子並不容易,吃喝多了都容易不舒服,天寒時起夜很折騰人,索性少喝一杯也沒什麼。
此處是漢王的清風徐來,崔雪朝喊了幾聲阿屏,見沒人進來,只好看向立在跟前的人,「架子上的狐皮大氅拿來,我要回靜和堂。」
得了吩咐的人無聲伺候她穿戴好,出了外廊撐起一面傘,嚴嚴實實地把人護住,冷風中誰都沒有開口,但她握上攙扶遞來的臂膀遲遲未松,他身形高大,身上的披風很大,單手撐傘還能吊起披風遮擋風吹。
靜和堂的台階上阿屏和秦姑姑前後立著,見到兩位主子來,跪地請安。
「起吧。」
腳步不停,袁望熟稔地領著人往裡走,安頓了人坐定,幫她抬起沉重的腿,較小的枕是墊在腳跟處的,兩個高枕立著放在踏架台,扳動機關左右手能扶起兩個撐起胳膊的倚梁。
那倚梁包裹了軟滑的紗羅,沾了炭火的熱氣,握上去一點都不涼,乃是宮中制的,在皇后四月剛顯懷時就送到博川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