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鴻意很直接地捏著他的手,拉過他頭頂,牽成一條舒展的弧線,把一對手腕合在一起,一手便捏在自己掌中。因此斷了他的言語。
啞巴確實有這點好。
「門外人,是我師兄、師叔。」古鴻意解釋道。
白行玉被他牽成一條繃緊的弦,明白反抗只是徒勞,整個人便軟了下來,只是深深不解。
「我有什麼不能見你師兄。」他只能無聲地做口型。
古鴻意愣了愣,垂下眼眸,語氣依舊很堅決,「他們會認出來你。」
他說的是實話。
白行玉輕笑了一下,聽起來倒是為自己著想。
只不過,他覺得古鴻意屬實杞人憂天。
被大手捏住的一雙手腕,輕輕晃了晃,示意古鴻意放開他,他不會反抗了。
古鴻意鬆手。
白行玉抬起手腕,兩指併攏,作劍訣的樣子般,往自己臉頰處「咻」地劃了一下。
古鴻意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華山論劍時,霜寒十四州直直劃破白幽人的面具時的招式與情態。
華山論劍古鴻意固然輸的慘烈,唯獨這一招,無比驕傲,長久銘記。
夜深月沉,輾轉反側時,也時常翻出回憶。比醉得意的陳年佳釀更醇厚,催他睡去,夢裡是碎裂的白瓷……青白色的皮膚……冷靜被揉碎而泛紅的眼睛……小痣……
「你是世上唯一見過我真面目的人。」
他雙指依舊搭在頰側,緩緩地垂落,順著脖頸一線,模仿著當時碎裂的白瓷面具,乍破而迸。
「是。」古鴻意垂眸,「……可我師兄們能認出你。」
「為什麼。」
古鴻意卻噤了聲。
原因很簡單,因為盜幫老家,古鴻意的臥房裡,鋪天蓋地滿滿當當山窮水盡,皆是白幽人的畫像。
華山論劍歸來,五日畫一張,五年以來,不曾停歇,跟劍一樣,成了古鴻意單調生活的骨髓。
師兄們耳濡目染,怎麼可能認不出。
何況,本就是毒藥師教的他畫畫、袖玲瓏給他研的墨、畫好了第一個拿給跛子劉看,跛子劉笑得舒舒暢暢,粗糙皸裂的大手輕輕摸摸他的發頂……
「嘿呀,咱們家小古,肯定能打敗他!」
這些執念,怎麼可能告訴白幽人呢。只會讓他更看不起自己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不想你被別人看見。」古鴻意忽然抬起眼眸,黧黑深處生出不容置疑的壓迫,他只有作戰時才會調出這樣的神色。
「我把你藏起來。」
話音未落,古鴻意便自顧自的按住他的肩頭向後推去,把他一把壓在床上。
不管他紊亂的呼吸和擰起的眉宇,只是扯過來被子,又把他整個裹起來,藏進去。
在此之前,大門已「轟」一聲坍塌了,古鴻意蹙眉,師兄們應該已經進來家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