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古鴻意也明白,他們不是一路人,早晚會分道揚鑣。
成親?太不切實際了。一塊玄黃的鐵契,怎麼可能鎖住一個絕世的劍客。
等他養好傷,他們好好比試一場,就算圓滿了。
然後,把他送回高高的、潔淨的地方去。
是劍門嗎?也許。劍門是毫無塵埃的一處高台,是對衰蘭送客手下逐客令的地方。那個清譽蓋世、鬚髮全白的師尊,早晚會查清他身上的冤屈,然後把他接回那座巍峨的竹樓里。
就像盜幫的師兄師叔風塵僕僕地來到汴京,只為找到自己,然後把自己接回那個塵土翻湧的小小洞穴一樣。
總有一天,他們都會回到各自原本的生活中。
聽到古鴻意的這番話,醉得意茫然了一剎,便赫然怒目圓睜,「什麼屁話,什麼叫給他送回去?」
醉得意扛起酒葫蘆便直直向古鴻意砸去,古鴻意劍不出鞘,只是將霜寒十四州一橫,擋在胸前,緊緊咬著牙,卻依舊堅持道,
「……師叔,我與他之事,你們不要插手了。」
醉得意目眥盡裂,「這算什麼?小子,你……」
「你莫不是,不想負責!」
酒葫蘆與霜寒十四州的劍鞘緊緊相抵,醉得意卻看清,衰蘭的眼睛並無輕佻的神色,相反,有些黯然。
袖玲瓏瞪一眼古鴻意,只覺得這小子莫名其妙,明明一副五迷三道的樣子,現在又死活不娶人家。
袖玲瓏冷嗤一聲,撫著長須,眼睛一挑,「古鴻意,你莫不是看不起人家的出身?」
「我不是!」古鴻意咬緊牙關抵擋著如山傾倒的酒葫蘆,用盡力氣厲聲回答道。
正相反,他連最心愛的劍都是偷來的。他沒有一把好劍,去配白幽人的錦水將雙淚。
醉得意驟然收起酒葫蘆,迫的古鴻意一個趔趄向後摔去,醉得意不管不顧地衝到白行玉面前。
醉得意稍稍弓下身,本是怒目金剛的長相,盡力擠出一個舒舒展展的笑容,溫聲對安靜坐著的白行玉道,
「小白,千萬別往心裡去哇。那小子欠收拾!洒家收拾他一頓就好了。
好孩子,你等著師叔……」
醉得意話說的著急,有些磕絆。一雙不怒自威銅鈴眼睜得很大,卻盡力吊起一個溫柔的笑容。
語罷,醉得意轉過身,立馬換一副凶神惡煞的神色,大罵,「小子,你說的什麼屁話!多傷人家的心……」
說著說著,醉得意黃鐘大呂般的嗓音軟了下來。
他真心怕那孩子難過。醉得意是眾人之中,唯一一個能聽懂那一串手語的人,知道芍藥是何時飛走的、知道小古抱著小白飛在空中的時候,背後是一輪明月。
醉得意目眥盡裂,張嘴便對古鴻意厲聲:
「你知不知道,小白對你……」
話卡到這裡,醉得意咕咕噥噥,也說不明白了。醉得意是個金剛羅漢,只會狂飲,不懂柔情,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他清楚明白,那是一顆真心。
忽然,金剛羅漢的起著毛邊的衣角,被輕輕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