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昀約有八成的把握,斷定他在黃琬府上遇到的就是郭嘉。
這位晁從事之前不在現場,不知道他和郭、黃二人已經見過一面。
雖然自己這方實力強盛,單獨解決了一場麻煩,但「郭士子」與黃琬的情,他還是得領。
「多謝將軍。這些盜賊來得古怪,怕是另有圖謀。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先行一步。」劉昀揚聲回道,致以一禮,「勞煩將軍回頭替我帶句話,#039黃豫州與郭士子之情誼,昀甚感之。#039」
晁從事趕緊回以一禮:「世子走好。」
見劉昀等人策馬就走,對一地的盜賊與傷馬視而不見,晁從事上前兩步,匆匆忙忙地問道,
「那些猶活著的盜賊,我是否能帶回豫州,嚴加詢問?還有那些馬——」
那些馬多半是從譙縣郊外的莊園偷走的,牽扯到豪族的陰私,怕是還有一番麻煩。
還未等晁從事說完,遠方便已傳來杳然的聲息。
「將軍自便。」
徐茂提轡追上大部隊,在離開前,回頭往豫州軍的所在掃了一眼。
他的注意力停留在人群中格外雄壯的那道身影上,聽到其他士兵喚他「仲康」,徐茂默默將這個名字記在心中。
……
經過快馬加鞭的疾馳,陳國的這一支小隊很快便離開沛國的領地,踏入陳國的邊境。
作為士人,自幼學習六藝,陳群的騎射功夫算是不錯。但如此高強度的疾馳,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半個時辰的顛簸,把他臉頰的肉都顛得麻木,更別提與馬背接壤的其他部位了。
哪怕陳國的馬都裝上了特殊的馬鞍與雙鐙,大大減少難度的同時提高了騎馬的舒適度,陳群也還是覺得吃不消。
再一看若無其事,跟沒事人一樣進城的劉昀,看他抬腿下馬,輕捷而飄逸的動作,陳群第不知道多少次懷疑人生。
到底是誰在傳陳國世子「體弱多病,深居簡出」的流言?就這?體弱多病?
他真想拎著那些訛言者的腦袋,把他們放四百里日速的馬背上顛個半天,再拖到劉昀的前面,給他們看劉昀下馬時的輕鬆模樣,讓這些人長長記性。
劉昀向隨從吩咐完進城的事宜,向陳群的所在走來。
陳群正巧下馬,腳下略有踉蹌,被劉昀扶了一把。
「表兄可還安好?」
「無妨。」陳群站穩腳跟,長舒了口氣,「先進城。」
進了城,在一處郵驛略作休整。
趁著扈從餵馬的功夫,陳群一邊飲水,一邊看向遠處的流雲。
在陶杯的遮掩下,他緩緩啟唇。
「那位晁從事,當真是黃豫州派來的?」
「不好說。」劉昀用同樣的音量回應,狀若認真地擦拭佩劍外的長鞘,「但,此次沛國之行,不過臨時起意,若那些賊寇當真沖我而來——」
話未盡,陳群已知曉他的意思。
譙縣在沛國的西側,而沛國又陳國接壤。從陳地前往譙縣,中間所經的城池屈指可數。
比起焊若鐵桶的自家城池,顯然是沛國出問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劉昀稍稍將劍拔出一些,明亮的日光落在鋒利的劍身,反射著刺目的光。
他眯起眼,轉動指尖,任平整光潔的劍肩照出冰冷的面容。
沛王,劉曜。
他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決定回頭去公府後院的書齋看一看卷宗,將沛國這些年的情報好好查探一番。
新上任的沛王未必與這件事有關,但既然刺客與賊匪的事都發生在沛國境內,沛國之主,自然得成為第一個可疑的對象。
……
經過短暫的休憩,眾人再度啟程。
一路相安無事。途徑武平、苦縣時,望著郊外大片蓁蓁的農田,劉昀神思恍惚,俄然而出一股「生在太平盛世,歲月靜好」的錯覺。
這一錯覺轉瞬即逝,劉昀晃了晃頭,打開意識中的筆記,將歷史時間表再次掃了一遍。
如今是189年秋,再過幾個月,董卓就會焚燒雒陽,遷都長安。介時,關東義軍並起,中央對地方的掌控徹底瓦解,中原將會進入混亂的割據。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逐漸逼近的緊迫感,帶給劉昀的不只是壓力,更有如履如臨的審慎與悉心畢力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