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昀微不可查地點頭,兩人的目光一觸即離。
似是為了將功補過,佝僂著背的蒲光急沖沖地在院中奔跑,四處安排事項,幾次撞了人也顧不上停留。
劉昀沉著臉離開原地。等進入隔壁的房間,他臉上隱隱堆積的怒意與焦灼瞬間消失,恢復平靜。
他從柜子里掏出一盒香瓜籽,一邊啃,一邊放空思緒。
不是他心大,也不是他不知道「中距離強武器」的重要性。
他現在之所以能這麼淡定地坐在這,是因為他知道——被偷走的弩圖是假的。
除了他,天工閣武器製造科的負責人——也就是剛才找他匯報的蒲光——也知道這件事。剛才他們兩個在院子裡演了一場好戲,想來不久之後,那個偷走圖紙的人就會相信自己偷到的圖紙是真的,狂喜不已地帶著圖紙回去復命。
劉昀拍去手中的瓜子屑,將香瓜籽的殼掃進自製的垃圾桶。
能賺錢的小玩意尚且會被人覬覦,更何況是一件能左右戰局的強大兵器?
早在手/弩被成功改良的時候,劉昀就考慮過技術上的安全問題。他做了兩手準備。
第一,將不同部位的圖解和數據分開,所有介紹性語句都使用加密性語句。第二,假裝把武器的原圖放在天工閣的東室,但實際上,原圖藏在別的地方,真正的藏室只有劉家人和最高級別的負責人知道。
假藏室只放了幾張已經被淘汰的弩圖,用來混淆視線。
後來,劉昀經過譙縣之行,發現有人借著一群賊匪來試探他。
那幕後之人,要麼是在試探他這個陳國世子,要麼……就是在試探陳國手/弩威力。
既然有人盯上了他的手/弩,那他就得添加第三手準備。
劉昀讓人畫了幾張似是而非——看似高深,實則到處是坑的弩圖,用技術做舊,替換了那些普通的被淘汰的弩圖。
只要有人敢偷走這些弩圖,投入生產,保證對方賠得血本無歸,還要在戰場上栽大跟頭。
清掃完瓜籽殼,在旁邊的陶盆里洗了手,劉昀打開桌案上的幾個木匣,查閱放在裡頭的情報。
放在第一格中的是來自雒陽的情報,上面記載了京中重要的官員變動,還記錄了董卓毒殺何太后這件事。
密信的末尾,重點強調了兩件事:第一,董卓要為黨錮平反,重新任用黨人。這當中或許也有黃琬的手筆。第二,在并州囤聚的白波軍向河東迫近,董卓女婿牛輔率兵迎擊。
白波軍是黃巾餘部中實力較強的一支,由郭太等人率領。後來護送漢獻帝東歸的部隊,其中有兩個將領就是白波軍出生。
就目前而言,重要的歷史事件與史書記載相差無幾,並沒有因為蝴蝶效應而產生偏差。
劉昀放下這一份情報,翻開第二份。第二份是邊境傳來,因為距離較遠,信息的傳遞存在滯後性。這一份情報記載了南匈奴近段時間的動向,劉昀匆匆掃了幾眼就放了回去。
剩下的幾份情報他都是粗略掃過,看了個大概,心中大致有了數,就整理好桌案,離開房間。
回到主衙,劉昀詢問在書架旁整理卷宗的徐茂。
「那位許壯士是否已經出發,回返譙縣?」
徐茂停下手中的活,轉向劉昀回答道:
「許壯士的車馬在辰時三刻出了陳國,按行程算,大約已經快到沛國的邊境。」
劉昀問的正是許褚。前幾天,許褚和郭嘉、華佗一同登門。劉昀詢問許褚的來意,經過交談,他意外地發現,許褚之所以遠道而來,這當中竟然還有黃琬的作用。
豫州牧的治所設在譙縣,黃琬本著就近原則,在譙縣當地辟請守衛。許褚正好是譙縣人,因為孔武有力,在譙縣小有名氣,很順利地就通過考核,成為州府守衛的一員。
黃琬雖然只在豫州待了兩年,但他以風雷之勢平定寇亂,讓譙縣的人都十分敬服。聽聞黃琬要走,譙縣的人既感到不舍,又對未來充滿擔心。
許褚也是一樣。他平時不是多話的性子,但行事謹慎,喜歡未雨綢繆。黃琬要離開,他心中充滿了危機感,擔心賊寇捲土重來,鄉人們在亂世中無法保全。
在不可遏制的擔心中,許褚咬了咬牙,向黃琬尋求建議。
黃琬便在臨走前給了許褚幾個提議。除了統合同鄉之力,建造土壘,阻止馬賊入城,黃琬還告訴許褚,如果時局不妙,可以試著去陳國尋找陳王世子劉昀。
聽完許褚的解釋,劉昀暗道黃琬這位老朋友還挺夠意思,知道他對人才汲汲求取,就把許褚這個超強虎士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