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沒想到呂布竟然如此瞻前顧後,還拿曹操出來說事:
「主公與曹操大不相同。曹操因為私人恩怨,在徐州多有屠戮之舉,已然失了民心,我等迎主公入徐,乃是眾望所歸……」
陳宮等人選擇奉呂布為主,可不僅是為了他能攻能守的武力值,還看上他身後一連串的驍將與部曲。
成廉、曹性這些強大的將領自不必提,呂布帶來的這支部曲,其中有一大半是并州軍。
并州軍位於邊關要塞,常年征戰,戰鬥力不可輕忽,素有「鐵騎」之稱,即便對上董卓的西涼軍也不落下風。
只要派這些將領、部曲出馬,呂布完全可以在響水以逸待勞,坐等部將的好消息。比起前途未卜,只有一支弩兵能拿得出手的陳國,彭城、下邳兩地的豪族肯定更歡迎呂布,極有可能開城相迎。
退一萬步說,就算失了時機,攻不下那兩個郡國,派出去的軍隊也完全可以撤兵返回——畢竟陳國這次遠道而來,剛入徐州不久,所帶的兵馬不會很多,為了守衛新城,他們一定不會乘勝追擊。
陳宮在來這前已經把厲害關係都想得一清二楚,見呂布固執己見,食古不化,他恨不得將自己的想法一點點掰碎,硬塞到呂布的腦子裡。
「現在出兵,尚有轉圜之地,若再俄延,只怕這徐州刺史的綬印,就要落入陳國的手中。」
呂布很想當陳宮是在王八念經,把他的勸諫全部從耳朵里過濾出去。但這是不可能的事,以陳宮的脾性,只要呂布不給出一個合理的回覆,陳宮便能一直說下去。
帶著幾分無奈,呂布將長戟往地上一插,轉身看向陳宮:「即便張超能被我騙過去,北邊的曹操也很有可能從青州的戰役中脫身,再次攻打琅琊。先生難道忍心看著琅琊又一次被曹操屠戮?」
當初陳宮就是因為曹操屠徐這件事,棄了曹操,轉而投到呂布的帳下,他當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只是……
「青州之亂,宛若星火燎原,曹操要想徹底滅火,恐怕還有得磨。」陳宮篤定道,「曹操短時間內顧不上徐州,主公大可放心。」
呂布搖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更要緊的是——你可知道陳國這次領軍的將軍是誰?」
陳宮在來之前早已打聽過攻占徐州西部的主帥是何人,不假思索地脫口:「征南將軍謝源。」
這一下,就像一直無所不知的智士突然露出愚蠢的一面,呂布目中帶上了幾分莫名的自矜與憫然:「一共二位主將,其中一位是陳王的舅兄謝源,而另一位——乃是董卓曾經的舊部,中郎將徐榮。」
「徐榮?」顯然,陳宮也曾聽過徐榮的大名,乍一聽到這個名字,不由皺眉。
呂布接著道:「我與徐榮曾短暫共事,對他不說是知根知底,也算了解幾分。以徐榮的能力,成廉、曹性等人皆不是他的對手,何況彭城還不止徐榮,更有一個不知深淺的謝源?若派這些將領去,怕是得損兵折將,徒勞而返。」
陳宮蹙眉思索了半晌,走到呂布耳邊。
「主公聽我一計……」
……
曹操自從收到袁紹那封索要糧草的信,就再也沒有從對方那收到新的信件。
袁紹忙著打公孫瓚,對他無視「索糧」的行為沒有任何反應。又或許,袁紹也知道他拿不出糧草,所以沒有追究。
不管袁紹是何想法,曹操都鐵了心,不去理會袁紹的無禮要求,只謀算著該如何擺脫目前的困局。
當初他攻打徐州的時候,並非沒有在青州留人。可青州那群人不知是欺他出生,還是暗藏異心,竟聯合田楷餘部反水,從背後插刀,幾乎將他的大本營顯掀翻。
曹操在青州僅剩下的地盤,就只剩高密、夷安幾個縣城,這還是他的謀士——東郡人程昱替他守下的,要不是有程昱在,曹操這次真的是兩端白忙,落足之地被人一窩端。
「我軍在徐州征戰數月,早已疲乏不堪,又乍然聽到這一噩耗,如今士氣低落,人心惶惶……明公當早做決斷,謹防軍中譁變。」
程昱說的這些內容,曹操又何嘗不知?
他這幾日一直愁得掉發,頭風病發了好幾次,每次都硬撐著忍過去。
可就算他頭髮掉得再多,思慮得再多,如今的劣勢已然鑄成,很難挽回。
「還請先生教我,該如何破局?」
帳中坐著曹操最倚仗的三位謀士,分別是程昱、毛玠和張范。
毛玠先一步開頭:「行軍困頓,士氣低落還在其次,最先要解決的燃眉之急,乃是糧草。」
張范道:「高密、夷安的餘糧不多,又值天災戰禍,即便臨時征糧,花銀錢購買,怕也籌不到多少。」
程昱道:「百姓無糧,世家卻是未必。」
聽到程昱意有所指的話,另外二人投以殊異的目光。
毛玠搖了搖頭:「此事不太妥當,若一個不慎,將生出新的險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