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少年目不斜視,仍然望著酒壚外,只動了動唇:「郭軍師莫要與我頑笑,#039御史#039這二字,我可當不得。」
「是嘉唐突了,」郭嘉把目光從對方的臉上移開,興意十足地看向壚外,「聽聞蔡侍中之女文姬不僅滿腹經綸,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知是否為真?」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郭軍師若想知曉,不若坐上一坐,看一看這#039過目不忘#039究竟是以訛傳訛,還是確有其事。」
「少年」——蔡邕之女蔡琰如此說道。她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輕掃,看上去不像是在談論自己的事,而是在冷眼旁觀別人的糾紛。
蔡琰表字文姬,是東漢赫赫有名的才女。這次她受劉昀之託,來彭城做督軍。
因為她過目不忘的本事,這事只有她能做到最好。蔡琰在短暫的思考後便答應了此事。
至於坐在酒壚中,以男裝示人,倒並非為了避嫌,只是單純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有郭嘉這個真正的酒客做掩護,只點了一杯清水,偶爾抿上一口的蔡琰完美地隱藏在暗處,默默觀察每一批前來領糧的民眾。
沒過多久,她察覺到了第一個異常。
蔡琰屈起食指酒壚上叩了兩下,守在酒壚前的士兵立即走入壚中,恭敬地低下頭。
「那個穿著甘石色短褐,站在第三位的男子,之前來過一次。當時報出的名字是#039許多果#039。」
士兵神色一肅,向蔡琰行了一禮,離開酒壚。
士兵走到賑災點,在幾位戶曹耳邊匯報。
幾位戶曹握筆的手一頓,同時抬頭,看向被蔡琰指出的那個男子。
那個男子自持擁有一張大眾臉,又特地換了身衣服,原本以為不會引起官員的注意,卻沒想到,不知怎的,這幾個負責發糧的官員紛紛抬起頭,像是捕食的獵豹一樣鎖定他的所在。
男子的額頭上沁出冷汗,但他一個勁地在心中安慰自己——連相處了幾個月的管事都能將他認錯,這些人才見了他一面,不可能認出來。
他佯作鎮定地站著,卻見為首的戶曹不知道說了什麼,提著長戟的士兵忽然朝隊伍走來,一下子走到他的前面。
「交出你的文引。」
男子心中砰砰亂跳,取出早就偽造好的文引,交給士兵。
提著長戟的士兵仍站在他的身前,巋然不動。另一個士兵接過憑證,遞送給戶曹。
三位戶曹輪流看了憑證,看向男子的目光愈加不善。
「武原人?姓趙?」
男子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一邊控制著表情,一邊點頭:「對,敝人姓趙,名羊音,是個農戶。」
「是嗎?」為首的戶曹上下打量著他,「可是你之前來領糧的時候,怎麼叫#039許多果#039?」
「這……」男子心中駭然。原以為眾位官員看向自己只是巧合,或者只是在詐他,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看出了自己的問題,還記得他前一個冒充的名字!
男子心慌不已,好在他早就做好萬全的準備,此時強行壓下緊張失措的情緒,用力地吞了吞咽喉,故作鎮定地答道:
「各位戶官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明白?」
其他民眾不明所以,見發糧的隊伍停了下來,他們忍著焦急的心緒,好奇地關注前方的異動。
「怎麼回事?」
「好像是有人要領兩次糧,被抓了。」
「不是要登記#039文引#039嗎,都登記過了,還能再領一次?」
「縣官們也不一定記得所有人的名字,而且,這次這人拿出來的名字好像不一樣。」
……
戶曹見他狡辯,懶得與他糾纏,讓士兵趕緊將人帶走,不要影響剩下的隊伍。
男人見狀,徹底慌了神,梗著脖子大喊:「我分明是第一次來,為何領不到糧,還要被士兵帶走?難道領糧只是一個幌子,你們是想抓兵丁,看到合適的就強行抓走?」
聽到這話,後面排隊的民眾紛紛譁然,有不少人甚至下意識地退了幾步。
見這人暗中做小動作,想領多次糧食不說,還故意煽動人心,興風作浪,戶曹們紛紛沉下臉。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戶曹指著糧袋上的紋路,聲音極冷,「我們在糧袋上做了特殊的標記,但凡觸碰過的人,都有跡可循。」
第55章
聽到戶曹的話, 男子的臉上現出一瞬的慌亂。
但他很快就平靜下來,認定戶曹是在嚇唬他。
什麼「有跡可循」,什麼「做了特殊的標記」 ,八成是假的。真要有標記,他怎麼沒發現?
而且他早就查看過了,用來裝米的那就是個素色的麻袋,上面沒有任何異常。就算之前領糧的時候,他不小心蹭到了什麼「證據」 ,他也早就換了一套衣服,這些人怎麼可能在新換的衣服上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