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原本以為,這些布袋上帶著明顯縫合痕跡的凸起線條,是因為趕著發糧,沒法將糧袋做得很精細,或是為了降低成本,由破碎的麻布塊縫合製成。
如今看來,這些粗糙的紋路,似乎另有深意……
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最後一個男人。
男人的額頭已經沁出一些冷汗,他強自鎮定,默念「已經將黍粉拍乾淨,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死死盯著戶曹手上的那個瓷瓶。
淺棕色的液體落下,在觸碰到男人雙手的一瞬間,跳出藍色——
男人立即將手合攏,企圖將手上的液體全部甩掉,將手上的痕跡銷毀。
圍觀的群眾雖然還沒看清他手上的情況,但見他這個舉動,都明白了原委,看向他的眼神格外鄙夷。
男子知道這個舉動已經算不打自招,但他仍然嘴硬:「你們這是什麼髒水,是不是毒藥,為什麼我手上會這麼痛——」
戶曹收起瓷瓶:「按住他。」
立即有兩個士兵抓住他的兩條胳膊,強制將他的雙手展現在眾人面前。
雖然被蹭得亂七八糟,但男子的手中確實有大大小小的藍色痕跡。
男子當即嚎道:「你們到底使了什麼手段,竟如此污衊我!我要報官!」
眾人早就通過男子的反應,將真相看得明明白白。此刻男子手上的藍色痕跡,充其量只是個佐證。
就算他們始終搞不明白原理,但這不妨礙他們表示自己的鄙夷。
「好生不要臉,都已被官長拆穿,還在這顛倒是非。」
「上面分明說了——每戶人家只能領一袋,按人口分配斗數。此人領了兩回,還用了不同的名,究竟是他冒領,還是弄虛作假,拿了假的引信反覆領糧?」
「假的憑證?那又是誰幫他造的假?引信這東西只有當地的縣官、鄉官能開,這東西都能作假,那別的地方豈不是……」
「如果是冒領,被他頂替的那戶人家豈不是領不到糧?這可是害人性命的事啊。」
「就算不是冒領,只是投機偽造,不也一樣是害人性命?若糧食不夠,都被這種貪婪的老賊先領了,我們豈不是要餓肚子?」
聽到這,後面未領到糧食的鄉人看向男子的眼神都變得格外仇視。
利益相關之下,這些看戲的人再也無法作壁上觀,紛紛出言指責。
「如此奸惡之人,絕對要按#039偷盜#039罪處理,嚴懲不貸!」
「坑蒙拐騙還敢犟嘴,甚至不敬官長,怕是早就四處行惡,草菅人命。」
「多虧官長明察秋毫,還請各位官長趕緊將此人投入監獄,以免污了眾位官長的耳朵。」
……
既然已經占據了輿論上風,戶曹便也懶得再聽男子那些狡辯的話。
他讓士兵將對方堵了嘴,押解到別處。
領糧的隊伍又開始井然有序地排好隊。有個別幾人悄悄離開隊伍,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蔡琰看完全場,轉向身旁的人:「郭軍師,那東西是……?」
郭嘉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好戲,看起來甚是愉悅:「那是主公派人用海草灰製成的特殊酒液,雖然不能飲用,但碰到黍粉、麥粉二物,會在眨眼間變作藍色。」
郭嘉解釋道,
「那人應當拍打過手上的黍粉,只可惜光是拍打,並不能完全消除黍粉的痕跡,再加上他心中發虛,故而……」
蔡琰點點頭,眼中有一瞬間溢出過於明亮的光:「此物,可否用於軍機傳信?」
郭嘉微怔,深深地看了蔡琰一眼,挑起唇:「主公早已將此物用於軍情……」
蔡琰不僅博學廣識,更是心思通透。她當即岔開話題,以作避嫌。
「方才的法子雖好用,怕是可一而不可再。」
郭嘉配合地接過話茬:「無妨。此法本就是敲山震虎,並非防賊之舉。」
他將空酒杯放在壚上,輕輕一彈,酒杯就滾到了另一頭。
「先立威,再立信。以後若是再有心思叵測之人,直接綁了就是。」
經過今天這件事,大部分民眾都明白髮糧的戶曹們並非無的放矢,並且認真負責,郡國內的民眾著想,不願讓旁人多領、冒領糧食。
無形中升起的,可為以後的事做鋪墊。
更何況,利益相關,他們又怎麼會容忍那些做小動作的人?
「今日之事,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傳遍彭城,甚至傳到隔壁的下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