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梁王一心認為沛王這是在耍陰謀,故意引他動搖,卻還是忍不住蹙眉:
「陳國?什麼意思?」
沛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緩緩閉上眼。
一直到沛王吐血而亡,訇然倒下,梁王始終沒有靠近那方桌案,只命令門客上前:
「你去檢查一番。」
門客謹慎領命,在沛王身邊查探了一番,摸了脈搏,又探了鼻息。
「確實死了。」
梁王仍覺得有些不放心,讓門客在沛王心口的位置戳上一刀。
門客略有幾分遲疑,卻還是依言照辦。
至此,梁王才相信沛王已經完全死透。
可他非但沒有除去一敵的輕鬆,反而滿是疑竇。
「不對勁,他竟然——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他認識的沛王心機深沉,詭詐多思,縱然身子骨虛弱,也決計沒有如此輕易認栽的理。
而且沛王死前提到「陳國」又是什麼意思?陳國不是被李傕滅了嗎,據說陳王全家都死在西涼兵的亂刀之下,為什麼沛王要說「陳國的好消息」,這是為了故意擾亂他的心神,還是沛王確實知道點什麼?
越是猜想,梁王越是心慌。
俗語常道,怕什麼,來什麼,還未等梁王想出個所以然,便有傳信兵匆匆來報,說沛國被大量軍隊包圍,被圍得水泄不通。
……
時間回到一周前。
在有心人的散播下,「陳國被李傕攻占,舉國盡滅」的消息不僅傳到劉繇與張超的耳中,還傳到了荊州。
荊州刺史劉表聽到這一消息,心中複雜難陳,既喜且悲。
喜在陳國與他生有齟齬,因為種葺一事結下了梁子,陳國被滅對他而言算得上好事。而悲,則悲在物傷其類。陳王一家與他同為宗室,陳王一家的滅亡如同一場預示,預示著他未來的結局。
劉表心緒起伏,幾番起落,最終化為一聲長嘆。
「備酒,設少牢之禮。」
劉表完成祭祀,讓人將祭品埋入土中。
「孫堅那邊有何動向?」劉表詢問親信。
「並無。」
得到這一回答,劉表擺了擺手。
「繼續盯著。」
「是。」
被劉表惦記的孫堅,此時亦與劉表一般,心事繁雜。
「沒想到陳國竟被李傕攻破……」想到那些字跡清逸的書信,孫堅心生遺憾,卻又隱隱萌發別樣的心思。
若能趁機攻下豫州……
孫堅立即打住,將誘人的想法暫時遏止,詢問孫策。
「伯符怎麼看?」
孫策幾度皺眉,似郁然,似疑惑:「陳國與汝南太守關係匪淺,汝南又在陳國近鄰——為何陳國出事的時候,汝南太守竟全無動靜,既未出兵援護,又未抗擊李傕?」
汝南太守的女婿是陳王的舅兄謝源——這個消息,雖未刻意瞞著,但知道的人著實不多。
孫策父子因為曾經動過在陳國身上押注的心思,對陳國的事做過打探,所以知道這一點。
別人不清楚汝南太守和陳國的關係,他們可是清楚得很。再加上孫策上次在汝南太守府上的所見所聞,孫策十分確定,陳王一家——至少陳王世子與汝南太守,與其外孫子女的關係極好,若陳國有難,汝南太守決計不會冷眼旁觀。
孫堅當即拋出陰謀論:「莫非汝南太守及其女婿謝源,想取陳王而代之?」
一直沉默聽著父兄談論的孫權忽然開口:「陳王為宗室,他們如何#039代之#039?若為開疆擴土,何不另起爐灶?」
孫堅看向二子,面露訝色:「確實如此。」
他的這個兒子在家中行二,今年還未滿十五歲,但無論是才思,還是權謀制衡之術,都異於常人。
孫策聽著弟弟的話,腦中靈光一閃:「莫非——陳國被破,只是一個局?」
孫權道:「極有可能。」
孫策越想越覺得驚駭:「以陳國的行事作風,不大可能為了做局,而與李傕合謀。若此事是局,李傕卻未出面辯白——難道李傕及其部曲,已全數落入陳國之手?」
但凡李傕手下有一個士兵逃出去,逃回長安,郭汜哪怕與李傕再不合,也不會任由陳國拿他們西涼軍做文章。
這麼一想,能悄無聲息地控制住李傕的所有軍隊,還做出這個「示弱之局」的陳國,就相當地可怕了。
「若這是局,」孫堅握緊腰間的佩刀,青筋暴突,又緩緩鬆開,「我方絕不可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