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景象足以見證這屋裡的人曾有多慌亂。
維諾避開腳下完成的白玫瑰,順著細微的動靜一步步走向開著條門縫的盥洗室。
推開門,冰涼的水汽卷上來,在維諾的睫毛上凝出點點霧珠,心裡的那個猜測徹底落地。
地面一片濕滑,維諾還能看見從外面帶進來的白玫瑰花瓣,被碾破揉碎,髒兮兮地貼在下水口的為止,成了等待被扔掉的垃圾。
浴缸里不斷往外溢出水,裡面蜷縮著一條正在發抖的畸形人魚。
初見時絲滑的金棕色髮絲此時沾了水,狼狽地貼在頭上臉上,一縷縷的濕法擋不住他蒼白的臉色。
伊恩的下半身艱難地縮在標準大小的成人浴缸里,半截尾巴露在外面,正在顫抖抽搐。
這是一條有著奶白色鱗片的魚尾,鱗片的邊緣帶著淺淺的金光,一般魚尾沉沒在水下,一半露在空氣中,尾鰭足有成人兩個手掌連接起來那麼長,上面有金色斑點狀的花紋,燈光照下來,本應該很美。
維諾看多了人魚的尾巴,雖然他們的魚尾可能帶有傷痕,但總體來說,是常人印象中流線型的長尾。
而眼前水缸里的人魚,他的腿骨很明顯沒有融合完全,小腿腿骨已經合併起來融為了一體,形成了魚尾的下半段,大腿腿骨卻還有很明顯的分裂狀態,只在兩腿中間黏合起來一層薄薄的肉膜,上面覆著半透明的鱗片,像是把人的兩節腿骨給人魚硬安上去了。
而浴缸里的人魚,小腿已經合併的魚尾部分卻完全不動,像是神經沒有連接好,癱瘓了一般。
這種骨頭融化不完全的詭異感,讓人牙酸。
浴缸里的水泛著淡淡的粉色,而這條新生人魚的胳膊、胸膛、脖子側邊,都有明顯的淡粉色傷痕——很明顯是他自己抓破皮膚,流出的血將浴缸的水染成了淡粉色。
浴缸里的人魚明明已經疼地把嘴唇咬破了,也沒有泄出一絲痛呼。
伊恩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保持清醒,他抖著睫毛強行睜開眼,眼神有些渙散,然後集中在眼前站立的青年身上。
黑髮青年低頭看著他,眼中沒有厭惡也沒有讓他噁心的同情。
在剛才的精神連結中,兩人對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
他是他的王,他是他的子民。王的精神力……很暖和。
但也就僅限於此了,靈魂中傳來的讓人著迷的依戀感,伊恩一點都不想相信。
因為太暖了,伊恩對此有高度的警惕性,甚至產生了一定的抗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