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好迫不及待抱著筆記本回了閣樓,躺在沙發上,翻開了筆記本。
裡面的內容都是手寫的,最開始的幾頁是所有受害者的詳細信息。
「一號受害者,姓名:蔣婷婷。年齡:18歲。死亡時間:2000年1月14日。死因:失血性休克。」
「死者胸口有多處貫穿傷,但並未嚴重傷及心臟,頸部有索溝,手臂有反抗傷。指甲上有紅色指甲油,據家屬回憶,她生前並無塗指甲油的習慣。此外,屍體被發現時呈側躺姿勢,雙手交疊,被擺成祈求狀。」
也就是說,在殺害第一名受害者時,指甲油殺手的手法並不成熟,甚至無法一次找到心臟的位置,最後被害人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的死亡。
到了第四、第五名受害者時,可以看出他的殺人手法一直在進步和完善,基本能在折磨完受害者之後準確無誤將刀刺進她們的心臟,一刀斃命。
在作案過程中,他也逐漸形成了一套風格明顯的個人標誌,即給受害者塗上紅色指甲油並且在屍體旁放上上一位受害者的照片。
木製的十字架以及特殊的布林結也是在那時候形成的。
再往後翻了幾頁,祝好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九號受害者,姓名:程霜。年齡:20歲。死亡時間:2019年7月3日。死因:心臟破裂導致急性失血。」
「屍檢結果表明,此次案件中,受害者四肢、軀幹均有多處生前傷。與其他受害者相比,指甲油殺手對待九號受害者更為殘忍,帶有明顯的報復心理,表現出強烈的自我意識和極高的暴力水平。」
——用詞冷靜又專業,可相比前面的內容,這一頁的字跡明顯要潦草許多。有些字的起筆或結尾處,墨水甚至在紙上暈開了一小片。
祝好無法想像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寫下這些內容,她心裡像壓著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堵得難受,趕緊放下筆記本,起身推開天窗深吸了一口氣。
樓下隱隱約約傳來電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種打打殺殺的警匪片。
她躡手躡腳走到閣樓門口,從欄杆的縫隙往樓下望去。
程述躺在沙發上,像是睡著了,茶几和地上橫七豎八放著幾個啤酒罐子。
他兩條腿交疊搭在扶手上,胳膊垂落在沙發邊。獅子貓像一坨毛球似的,正趴在他胸口上打呼。
祝好不喜歡喝酒,也不理解酒到底有什麼好喝的,能讓他每天不離手。
現在想來,酒精或許是為數不多能讓他短暫逃離現實的途徑。
她沒有經歷過他的痛苦,無法做到感同身受,更沒有立場去指責或者勸慰。
回到閣樓,她又打開了那本筆記本仔細翻閱起來。
後面的內容是對指甲油殺手的一些犯罪側寫。
「他非常渴望得到認可,覺得自己懷才不遇,以至於將犯罪作為一種獲取自以為應得的注意力的機會。殺人是他尋求接納的一種方式,也是他表達自我的一種工具。」
「他不會對別人的痛苦產生同情,對於他所造成的傷害不會感到懊悔,做事縝密但十分容易衝動。」
……
看了一陣子,眼皮越來越重。她把筆記本合上放在枕頭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再睜開眼時,天似乎已經亮了。透過天窗向外看去,天地間卻是一片灰暗。
她從沙發上坐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屋裡太安靜了,靜得甚至有些詭異。
不只是屋裡,就連窗外平日裡時不時響起的汽車引擎聲、小販的吆喝聲和孩童的嬉鬧聲,仿佛都消失了。
她小心翼翼踩著木階梯下了樓,客廳里空無一人,獅子貓也不知所蹤。
那個堆滿資料的房間忽然傳來一陣嘀嘀答答的滴水聲,她緩步上前敲了敲門:「程述,你在裡面嗎?」
無人應答。
猶豫片刻,她擰動門把手,推開了門,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得全身血液幾乎要凝固。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背影,雨水匯聚成涓涓細流,順著下擺一滴滴砸到地面上。
祝好腦袋裡警鈴大作,當即下意識想要往外退,卻發現雙腿像是被釘在了地面上,完全動彈不得。
黑色雨衣緩緩轉過身,臉上仍戴著口罩和護目鏡,整張臉被遮得嚴嚴實實,祝好卻仿佛能感覺到那道冰冷的目光穿過鏡片,直勾勾盯著自己——
「喵~」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貓叫,她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大口喘著粗氣,嗓子火熏火燎地疼。獅子貓正站在沙發靠背上,歪頭看著她。
凝神片刻,她才反應過來剛才的一切只是個夢。
她長舒一口氣,伸手撓了撓獅子貓的下巴:「你是知道我做噩夢才把我叫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