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敖見他不再辯駁質疑,便也不追問,撿起一根肱骨,面露悲戚之色道:ldquo我年少無知,一味好勇鬥狠,遇見陳大哥非要比個高低,這裡的刀痕就是我砍的。rdquo
群豪聽了往那根骨頭上望去,見刀傷入骨,想見當年兩人爭鬥之兇險,再想如今,不由感嘆江湖好漢不打不相識,斗罷煮酒論劍的惺惺相惜之情。
曲敖手撫陳唐風屍骨,又再撿起一根肋骨,目光卻往人群中一掃,定在一人面上道:ldquo韋無招,你被笑面鬼追殺時,陳大哥拔刀相助,替你擋了一斧正在胸前肋骨,你可還記得?rdquo
被他叫到名字的人面色煞白猶如病鬼,外號白日鬼影。韋無招先咳嗽兩聲才道:ldquo我自然記得,陳大俠義薄雲天,救命之恩哪能忘記。rdquo曲敖冷笑道:ldquo你既記得,為何要我點名才肯開口?rdquo韋無招兀自笑了兩聲道:ldquo方才我不知你要驗骨,無憑無據,萬一說錯豈不讓人笑話。這肋骨上傷痕分毫不錯,我信是陳大俠的屍骨。rdquo
曲敖聽他認了,再低頭找骨骸上的傷口與人印證,竟都分毫不錯,即便當事之人不在,他也能說清來龍去脈令人信服。群豪聽他對陳唐風生平如數家珍,漸漸深信不疑。曲敖道:ldquo陳大哥為人仁義慷慨,我二人雖有相惜之意,卻無相交之時,至他死後我將他往日所做義舉打聽得來,才知他受過的傷遠比那日重得多。陳大哥命硬如此,絕不會傷重不治,關如是為一己私慾煉藥折磨他,眼下我證實屍骨無錯,請各位驗吧。rdquo
他雖說ldquo各位rdquo,目光卻只瞧著寧承輕。
寧承輕哪會不懂他心意,說道:ldquo我雖年輕不知事,還略懂些藥理醫術,可與各位醫道前輩一起驗一驗陳大俠的屍骨。rdquo
溫南樓心知此事對蕭盡有利,若真如曲敖說的那般,關如是所作所為便天所不容,即便蕭盡當日殺他並不為此,卻也算給眾人一個交代。
程柏淵見霍臻有些不情願,開口道:ldquo當日關神醫是我找來,他死也有我之故,咱們明人不做暗事,驗出並無藥死症狀,你便與姓蕭的小子堂堂正正比一場,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咱們都不插手。可若真驗出異樣,就不要怪我偏袒這小子了。rdquo
溫南樓聽他說這話分明已有偏袒之意卻還不自知,不由暗中失笑。
霍臻騎虎難下只得答應,眾人見有寧承輕起頭,懂些藥理的也都技癢想來一試,不一會兒便聚了五六個叫得上名姓的江湖神醫。
溫南樓另闢一處空屋,讓幾人同處一室勘驗屍骨。
寧承輕年方弱冠,那六人即便知道他是藥聖寧聞之的兒子也不曾放在心上,都略有小覷之心,因此先各自刮骨取髓查驗死因。寧承輕在一旁瞧了會兒,見一個八字鬍的先生捻著指尖一點骨粉蹙眉不語,便也在他方才摸過的地方抹了一把,放到鼻尖細聞。
那人望他一眼,寧承輕反倒請教他:ldquo先生瞧這可是魘草粉?rdquo此人正是與程柏淵相識的盧天川,家中世代行醫,在京城開設醫館聲名極響,聽寧承輕客氣一問,自然而然答道:ldquo有些像,魘草生於陰濕之地,人服後目生幻夢,日久癲狂。陳唐風重傷而亡體內怎會有這等毒物?rdquo
寧承輕雙手捧起骸骨,恭恭敬敬,對故去之人不曾褻瀆,說道:ldquo可菘芝清香又是解毒沁心的藥物,能祛魘草之毒。rdquo盧天川一怔,心想菘芝新鮮製藥才有淡淡清香,如今人已死去十餘年,哪裡還能從屍骨上聞出味道,正想這年輕人好大喜功,不懂裝懂,卻聽另一人附和道:ldquo不錯,確實菘芝去魘草毒,可謂對症下藥。rdquo
盧天川轉頭一瞧,說話之人面目醜陋,一對三角眼,斜眉歪嘴,鼻孔朝天,長著一縷稀稀拉拉的鬍子。盧天川自小學醫,認識不少江湖上有名的醫師,知道此人外號ldquo天嗅散人rdquo,生來嗅覺異於常人,尋常聞不到的氣味他一聞便知來歷。盧天川不信寧承輕的話,卻不能不信天嗅散人的鼻子,聽他說完立刻肅然道:ldquo魘草本就極罕見,又不是致命毒藥,想令人目幻癲狂而死,少說也得一兩年才成。江湖人出手鬥狠也不會往兵刃暗器上塗這毒,當真古怪。rdquo
寧承輕道:ldquo豈止魘草之毒,胸腹有蠍花毒,腰間青龍藤,五臟內還曾遍布火蝕蟲與丹蛇鱗砂。rdquo他將屍骨分門別類一一擺好,幾人聽了均覺驚駭。盧天川道:ldquo這都是奇毒,有過一種便痛不欲生,怎可同時用在一人身上,這這這helliphelliprdquo
他行醫一生,從未遇過如此情形,一時語無倫次。天嗅散人沉吟道:ldquo雖有這些毒藥,可亦有靈根草、青芙蓉、金絲血參、甘雲露等等珍貴靈藥,也是彼此對症,並無不妥。rdquo
寧承輕道:ldquo正是一邊下毒一邊救治,才叫人生不如死。rdquo盧天川不解道:ldquo關神醫helliphellip關如是與陳唐風無冤無仇,為何下此毒手?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