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年幼時也曾往貴妃宮裡跑,可她對朕很冷淡,甚至有些迴避。」景帝苦笑,「大概是怕母后心裡不舒服吧。有時候朕在想,或許她們在意的只是一位更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而非朕這個人。」
「怎麼會呢,」衛茉溫順倚在景帝肩頭,「生在帝王家,得萬民供養,許多事情身不由己,可父母待子女之心,古往今來都是一樣的。」
二人說話聲漸低。
陳照夜熄滅寢宮外面的燭火,輕輕退了出去。
貴妃當真薄待李允堂麼?
那時她還只是個普通小宮女,每日為宮中雜事忙得腳不沾地,因為做事機靈得到掌事稱讚,讓她開始貼身服侍貴妃。
陳照夜眼中的宣貴妃貌若神女,再繁複的珠寶放在她身上都不累贅。貴妃是後宮最得寵的女人,也因此樹敵不少,每日明槍暗箭地斗。但當宮婢前來向她匯報四殿下的近況時,貴妃眼底的殺氣會頃刻消失,垂下眼瞼,眼裡的光芒聖潔而溫柔。
由她送去皇后寢宮的衣物件件都是貴妃親手縫製,四皇子在崇賢館的功課,貴妃雖不懂,卻也常常過問。做主的人是成帝,阻擋母子見最後一面的是皇后,李允堂怎能說母子隔閡多年是因為貴妃薄待他?
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是薄涼帝王替自己開脫罷了!
先貴妃殉葬七年有餘,至今還未被追封。九泉之下,她的娘娘是否也會覺得委屈?
陳照夜手指關節攥得隱隱發白。遲早,她會讓景帝承認的。
天快亮時,宮人帶來消息,說柳昭媛費勁千辛萬苦終於生下一個女兒。
這是宮裡的第三位公主了。柳昭媛心心念念的皇子還是沒有來,反倒因為這次生產元氣大傷,需要調養好一陣子。
景帝倒是很欣喜,用過早膳就要帶著衛茉一起過去看公主。
「娘娘,娘娘!」
一名小內監慌慌張張衝到殿外,跪下喊道:「姜嬪用了您送去的脂粉,皮膚潰爛,現正在鳳儀宮求皇后娘娘做主呢。皇后傳召,讓您即刻過去。」
景帝皺眉:「脂粉?什麼脂粉」
「就是您昨日賜給定嬪娘娘的番邦貢品。」陳照夜解釋,「定嬪娘娘感恩先前尚在望雪閣時姜嬪對她的照顧,特意讓奴婢把東西給她送去。」
「既然是朕賞賜的,那必定不會有問題。走吧,」他攬過衛茉,「朕陪你一起去解釋清楚。」
「你也來。」陳照夜示意旁邊神色不自然的浣紗跟上。
鳳儀宮中,王皇后眼下浮著淡淡的烏青,顯然是一夜都沒睡好。
姜嬪趴在裡間貴妃榻上,薄紗覆面,不住地哭,旁邊太醫正在替她診斷。
「好了,別哭了,再叫眼淚泡到潰爛處怕是要更嚴重。」王皇后被她吵得頭疼,「本宮都快被你們搞糊塗了,一會是定嬪用了甄錦心的東西起疹子,一會又是你跑來說定嬪害你。一天天的,沒一個清淨!」
「皇后娘娘替嬪妾做主啊!」姜嬪右臉頰火辣辣地疼,邊哭邊說,「您知道臣妾待定嬪好,事事都維護她,她給嬪妾送胭脂,嬪妾驗都沒驗直接往臉上用了。誰知道、誰知道才過去半柱香的功夫,臣妾的臉就成了這樣……太醫!您快替本宮開方子呀」
「娘娘莫急……」太醫令查看過她的臉,「您的狀況與上次定嬪娘娘不同,要嚴重許多,微臣待會親自替您準備一些敷臉的膏藥來,再配合內調,假以時日……」
「您就說本宮這臉多久能好吧?」
「這……個人體質不同,娘娘急不得……」
外頭內監來報,說景帝與定嬪一道來了。
「哦?」皇后起身,「陛下陪著她來的?」
姜嬪霍地起身,三兩步衝到外殿,雙膝跪地朝景帝哭道:「求陛下給臣妾做主!」
景帝虛扶一把:「愛妃先起來。」
姜嬪眼睛通紅,狠狠掃過衛茉與她身後的陳照夜,不肯起身,「陛下若是不願意給臣妾做主,臣妾今日寧願長跪不起!」
「好了,好了……」景帝皺眉望向皇后,「既然姜嬪是找你告狀的,便還是由你繼續審理吧。」
皇后吩咐姜嬪一五一十和盤托出。說她是如何開開心心地收到衛茉宮人送來的東西,又如何發現皮膚潰爛的。
衛茉完全不明狀況,小心翼翼去關心姜嬪的臉,才揭開薄紗一角,立刻嚇得縮回手,「阿彌陀佛,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就是你幹的好事!」姜嬪打落她的手,「裝什麼好人?」
「我……」衛茉很委屈地看向陳照夜,「照夜,這……」
「回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話,」陳照夜也跪下來,替自家主子喊冤,「那番邦貢品是您讓如意公公送來的,我們娘娘瞧著東西珍貴,碰都沒有碰,直接原封不動當禮物送過去了,在場的宮女內監都可作證。」
「哦,對了,」她把浣紗推上前,「當時就是這丫頭清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