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次,她已病了兩日,連景帝的人影都沒見著。
清晨琴酒回來給她帶了消息,說景帝近來都陪著那位新進宮的杜雨微,賦詩作畫,形影不離。
衛茉知道後宮嬪妃善妒乃是大忌,不敢有絲毫怨言,可是心裡的酸澀與委屈無法紓解。她見陳照夜回來,見了最信賴之人,強裝的堅強瞬間分崩離析,不禁流下兩行清淚。
第79章
杜才人
陳照夜猜到她是因為杜雨微。
這位杜小姐在當初鳳儀宮宴會上就出盡風頭,還差點成了禮王的正妻。誰也不知道她和景帝私下發生了什麼,短短數月後,居然搖身一變,入宮成為景帝新寵。
「娘娘要把心放寬些。」陳照夜勸她,「陛下還年輕,今日是杜才人,往後還會有林才人、周才人、孟才人……花無百日紅,帝王的恩寵從來就不會只落在一個人身上。」
「你說的我都明白。」衛茉抹掉眼眶裡搖搖欲墜的淚滴,輕聲道,「大概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有些感慨了。」
陳照夜在衛茉身側坐下來。
她有些愧疚。
自從她與祁溪互通心意後,她便時常出入崇賢館,對望舒宮的事情倒關照得沒那麼多了。不論是前日衛茉在壽康宮被太后責罰,還是現下衛茉因為杜雨微的鬱結難解,她理應做些什麼的。
陳照夜端起旁邊還剩了大半的湯藥,溫度尚可。
「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問娘娘了,您是只想做一名寵妃,還是想成為這後宮中有權勢的女子?」她將一勺藥餵到衛茉唇邊。
衛茉低頭喝了,不解道:「這二者有什麼區別麼?」
「若要成為寵妃,便要對陛下的喜好、行蹤、心思瞭若指掌,事事順從陛下心意,若陛下的眼光落到旁人身上,還得想盡辦法拉回來,如此方能保自己地位不被取代。」
「那後者呢?」
「後者,則需要將這後宮中的歲月看做一盤棋,每一步,每一子都要深思熟慮。您需要關注的不僅僅是陛下的寵愛,而是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資源和勢力,保住自己地位屹立不倒,哪怕有一日陛下不再關注您、在意您,這後宮中人依然不敢對您有絲毫的怠慢。」
衛茉蹙著眉毛,似懂非懂。
權勢,這兩個字似乎離她很遠。
她出身平平,姿色平平,才藝平平,能夠憑藉運氣得到景帝一時恩寵,已經極為幸運。「權勢」二字令她想起的是王皇后、文妃、蕭知那樣身世顯赫的貴族女子,有母家可倚,不必小心翼翼揣摩景帝每一句話,偶爾脾氣上來了甚至能夠對景帝甩臉色。
她們的孩子也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包括身邊的宮人,不會輕易被人欺負了去。
她也能那樣麼?
她要如何才能做到呢?
衛茉不禁陷入了沉思。
「想想您曾經歷過的那幾年,相信您心裡會有答案。」陳照夜替她把薄毯蓋好,又道:「這幾日都是琴酒在服侍您麼?娘娘稍微留心些,不要太聽信她說的話。」
「琴酒?」
「是,她性子穩重,不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可今日,她明明知道娘娘您身體不適,需要安心靜養,卻還是把陛下連日歇在杜才人處的消息放給您,叫人不得不懷疑她的居心。」
陳照夜安撫完衛茉,去小庫房裡挑了副銀燒藍嵌寶石珍珠髮簪頭面,以衛茉的名義送去凝霜殿,藉此見一見那位杜才人。
八月後,天氣逐漸轉涼。
傍晚的夕陽染黃枝頭扶疏樹葉,凝霜殿的涼亭內,景帝正陪著杜雨微作畫。
宮女上前稟報,說望舒宮的衛容華著人過來送禮。
「快請進來。」杜雨微擱下筆。她穿一身桃粉色薄紗衣裙,臂挽披帛,嬌媚如芍藥。
「哦,是茉兒送來的?」景帝也朝那邊看去,果然見到陳照夜捧著精美的錦盒步履端莊走上前。
「杜才人新入宮,我家娘娘早就想過來送賀禮的,奈何身子一直不好,才耽擱了。」陳照夜盈盈笑著,「這副頭面款式大方,精美卻不至於太過奢華,最適合杜才人佩戴。」
「替我謝過衛娘娘。」杜雨微道。
上次在鳳儀宮時,陳照夜並沒有太過留意她的容貌,只記得是個端莊秀麗的大家閨秀,可今日看她做宮妃裝扮,竟是嫵媚又嬌柔,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完美相融。
再看杜雨微那雙眼睛,眼角微微下壓,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可眉毛卻生得乾脆利落。她的美帶著精明靈動,與衛茉完全不同。
陳照夜含蓄地提到衛茉生病,但景帝並未捕捉到。
還是杜雨微關心了一句:「嗯?衛娘娘生病了?不知現在有沒有好些?」
「前日在太后宮中侍疾時著了涼,有些發熱,並不嚴重。」陳照夜以餘光看向景帝,對方的注意力已經回到涼亭中杜雨微尚未完工的作品上。
太后與衛茉,竟都不如這位新寵來得重要。
「那奴婢就不打擾陛下與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