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照夜無奈,「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宮裡的風從來就是一陣接一陣,杜才人如果真的把她的宮女管教成這樣,那她的恩寵也長不了。」
「是,我知道。」荷葉垂頭喪氣,「本來我也想忍忍就算了,可琴酒姐姐服侍衛娘娘久了,實在按捺不住,就與她們吵了起來,她們嘴裡說得難聽,我又嘴笨幫不上忙,琴酒姐姐一對二,跟她們吵得嗓子都啞了……我、我心裡好難過!」
又是琴酒。
陳照夜把自己的帕子遞給荷葉,令她把眼淚擦乾淨。
「哭完了就去後面忙吧,晚上陛下還要過來,可別為這些不值當的人誤了娘娘的事。」
安撫完荷葉,殿內,衛茉已經梳妝完畢,正對著妝奩將一對嵌藍寶石的排簪往髮髻上比劃。
「回來了?」鏡子裡映出衛茉皎若春桃的臉。
她向衛茉說了琴酒的事。衛茉將排簪穩穩插到髮髻上,點頭道:「是,自從你提示過我之後,我便刻意留心了一下。這段時日,她的確在我面前說了不少挑撥我與杜雨微的話。」
琴酒容貌平平,對景帝不存在什麼遐想,唯一可能的就是暗中受人所託,要讓衛茉與杜雨微相爭。
「其實當初我在御花園被人追殺時,我心裡就生出過些許懷疑。」陳照夜告訴衛茉,「依照甄錦心所說,她與沈侍衛始終待在一起,那對方就絕對騰不出空來繼續殺我滅口。而我沒跑多遠,就見到了出來散步的徐婕妤,那地方距離她的宮殿最近,她搭救我之後,還旁敲側擊向我打聽究竟看到了什麼……」
「我的行蹤,從哪裡出去,又要到什麼地方,只有望舒宮的宮人才有機會知曉。如果琴酒從頭到尾都是徐婕妤安排的人,那麼,這一切都能說得通。」
「很有可能,我與甄錦心的對話被尾隨的琴酒察覺,她迅速告知徐婕妤,而徐婕妤希望藉由你我之口向皇后告發,從而除掉甄錦心,為了逼我做決定,還不惜安排人手假裝沈闕追殺我。而她自己始終清清白白,坐山觀虎鬥。」
衛茉擱下胭脂,柳眉蹙起。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要不要找個理由將琴酒打發出去?」
「不急,徐婕妤能利用她來害我們,我們也可以反過來利用她。」陳照夜道,「奴婢會留意徐婕妤那邊的動靜的。對了,近來娘娘總是往太后那邊跑,是有什麼想法麼?」
「我是想著,雖然人人都說陛下與太后不合,可陛下畢竟養在太后膝下那麼多年,隔閡再多,感情總是有的。因為皇后與長公主的事情,太后大發雷霆,不許陛下探望,陛下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難免惦記。」衛茉嘆了口氣,「杜才人新寵風頭正盛,那便讓她一枝獨秀吧,太后有句話其實沒有說錯,嬪妃也是臣,當為陛下分憂。」
即使經歷了這麼多,她依舊覺得,嬪妃需謹記自己的本分,賢良淑德,寬以待人。
第85章
鳳影出
「太后心思深沉,非娘娘能揣摩,您還是凡事多留心眼,別被人輕易蒙蔽就好。」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的。」衛茉道。
她見太后的機會不多,在她看來,這位曾雷厲風行的大周最權勢滔天的女人,如今也不過是位年華老去的婦人而已。她的兩個孩子先後去世,唯一的養子又因為諸多事情與她生出隔閡,這偌大的壽康宮其實遠比其他地方冷清。
「太后原先不喜歡我,但最近待我已經和藹不少了。」衛茉帶她看今日蓮禾才送過來的文房,其中一方硯台質地上乘,雕刻精緻,一看就是好東西。
「這些日子,明面上暗地裡的也經歷了不少。」衛茉嘆息,「有段時間我也懷疑,是不是我長久以來堅持的東西出了錯。我珍視的良善、謙讓,在她們眼裡不值得一提,我曾真心遞出去的善意,她們或許會用最大的惡來揣度。」
「照夜,你告訴過我,後宮本就是個人吃人的地方,若我不去爭,就會被別人踩在腳下。防人之心不可無,唯有自己先行強大起來才能保護好身邊的人。但是,我總覺得,不論站在什麼樣的位置,堅持的本心不能變,像長公主、姜嬪那樣依靠害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終究會事與願違。」
衛茉一口氣說了許多。
她的眼神溫柔,似春風般和煦,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分明多了些堅毅果敢。
陳照夜笑了起來,「娘娘有主意,我自然唯您是從。」
眼前這位女子愈發成長起來,能在她遇到危機時挺身相助,現在也漸漸有了自己的堅持和主張。
新月如鉤,夜風搖晃廊下成排絹紗宮燈。
今夜景帝來得比平日晚一些。
滿桌菜餚幾近冷了,衛茉吩咐宮人重新去熱一遍,才聽見外面穩健急促的腳步聲。
金絲繡龍紋的袍角沾了些灰塵,似乎走得很急。景帝在宮女手上摻了玫瑰花汁的清水裡洗過手,再以軟帕擦淨,歉意笑道:「茉兒等久了吧,有些事情耽擱了。」
「怎會。」衛茉搖頭,親自替他布菜。
景帝許久才來這一次,滿桌菜餚都是依照他的口味精挑細選的。廳內燭光溫暖,衛茉白皙臉孔被染成朦朧的暖黃,神態謙和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