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文妃起身,令身後隨行的兩名宮女隨自己往皇后寢殿去,皇后與徐婕妤對視一眼,也領著宮女緊跟而上。一時間,連鉗制陳照夜的宮女也忘了自己要做什麼,衛茉趁機上前攙扶陳照夜起身,隨眾人一齊往鳳儀宮寢殿方向走去。
文妃的貼身宮女是從祁家帶進宮的,因此比其他人手上更有力氣。看似沉重的物件,她們輕輕一推便挪開了,文妃步態端莊走在後面,視線逐一掃過皇后寢宮中的陳設。
皇后寢宮寬敞而富麗堂皇,厚重的帷幔後面,能看見妝檯上精美的首飾與博古架上光澤柔潤的瓷器。
「聽說定貴嬪送給皇后娘娘的是一套擺件?」文妃詢問宮人。
「是。」秦桑今日不當值,殿內值守的是個年紀稍輕的宮女。
「嗯,退下吧。」文妃貼身宮女示意她讓開,兩人一前一後準備檢查博古架上的瓷器。
「娘娘怎麼了?」徐婕妤發現皇后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直直盯著博古架,好像在警惕什麼似的。
「是這一套麼?」文妃宮女很快注意到那套紅釉擺件,是當下最時興的款式,似乎頗得皇后心意,因此被放在還算顯眼的位置。
她本欲上手觸碰,可博古架實在太高,宮女沒把握住平衡,身體傾倒,她下意識去扶手邊最近的高腳花架,上面那四喜如意盆三角梅被她推得挪動了位置。
只聽「轟隆」一聲悶響,博古架忽然朝側邊挪開,露出一間極小的密室。
「這、這是……!」
第94章
逐香塵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火光。
從進門的地毯兩側向前蔓延,密密麻麻,延伸至正中央巨大的供桌,將整座密室照得明亮猶如白晝。
供桌之上擺放著兩座牌位,一座無名,而另一座刻有長公主李黛的名字。鶴頸瓶內的百合還是含苞待放的姿態,新鮮欲滴,並沒有因為不見天日而呈現絲毫頹敗。
而在這之後,裊裊升騰的青煙中,白玉觀音大士端坐蓮花座上,眉目低垂,憐憫望向身下目瞪口呆的眾人。暗門帶起的風吹過,如同誰在耳畔輕聲嘆息。
「這座觀音像是……」
文妃轉過身,以目光詢問景帝。
當年柳氏求子心切,柳家人耗費財力人力從民間求得觀音像入宮又被衛茉不慎打碎之事,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人都道柳氏兩次生女,第二次還難產以至元氣大傷,都是因為沒保住觀音像的緣故,柳賢妃多年處處刁難衛茉,為的就是出心中這口惡氣。
可如今,早已碎裂的白玉觀音像竟好端端地出現在鳳儀宮密室中,不禁令人懷疑起當年的真相。
「朕不記得皇后宮中有這件密室。」
嬪妃大多希望誕育皇嗣,有多年寺廟虔誠祈求的,有暗地拿藥方調理身體的,在景帝記憶中,王璃始終是個驕傲自持的世家貴女,不屑以這種手法固寵。
柳賢妃迎觀音像入宮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景帝那時好奇,也額外留神過佛像概貌。他皺起眉頭,不由得朝前邁步,更清楚地端詳著佛龕上的白玉觀音。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直至視線觸及淨瓶中葉尖凝著的那一丁點碧色,終於能夠確定,這正是當年柳氏求來的那一座。
柳賢妃與王皇后先後有孕,她們的命運似乎並沒有因為一尊佛像而產生任何改變。
真正被改變的,是另一人。
「娘娘……」陳照夜輕輕拽了拽衛茉的袖口,衛茉渾然未覺。
她眼裡是綿延成片的火光,如麥浪被點燃,如水面下無數暗潮翻湧。
陳照夜不知道此刻衛茉想起了什麼,或許是尚未遇見她前,蕭瑟如冷宮的畫屏宮西偏殿裡與年幼女兒相依為命的畫面,或許是冰冷白布覆蓋下桃枝血跡斑斑的屍體,或許是忠心婢女為了討一點炭火而被姜嬪杖責時慘烈的痛呼。
她們是無人在意的下位者,只因為主子的一念之差就要白白地送掉性命。
可今日華服加身的定貴嬪,與當年驚慌失措的衛才人,始終都是同一人。
「陛下。」她看見衛茉背脊挺直,朝景帝跪了下去,不卑不亢,不帶任何矯揉神色,「請陛下為臣妾做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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