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太傅應當對你提起過我,你知道,我這十幾年來,最不喜歡的就是與人爭吵,非要我扮演矯揉造作的小兒女,還真叫我為難了一陣子。」杜雨微連連搖頭,「以後這種事切莫再讓我來了。」
陳照夜莞爾。
「這麼說,您對陛下完全無意?」
——新科狀元杜珩,景帝與祁溪都看中的翰林新貴,他的妹妹自然不會是只知爭寵的庸碌之輩。
杜雨微才貌雙全,心有大志,哥哥願意輔佐景帝從世家手裡奪權,她便心甘情
願為兄長出一份力。
入宮之後,她前與陳照夜秘密商量,決定不正面與望舒宮交好,而是假意被徐婕妤挑撥,做出與衛茉不睦的假象,暗中收集線索,共同扳倒興風作浪的幕後之人。
「陛下年輕有為,天下女子都會傾慕於他的。」杜雨微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
人這一生,渴望的東西有很多,可真正能握住的很少。後宮中的女子,從來就不是靠帝王真心來存活。
她既已決意踏入這條河,便再不能回頭。
「杜小姐曾中意過什麼人麼?」陳照夜好奇。
杜雨微有片刻的失神。她望著陳照夜清沉如水的雙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人。
「沒有。」杜雨微緩慢,又肯定地搖了搖頭,笑道,「你還是喚我良媛吧,我早已不是什麼杜小姐了。」
第96章
棄前嫌
一夜過去,園中小徑落滿桂花。
陳照夜獨自前去朱雀殿。
此時尚早,宮門前兩名內監正在洗掃台階。陽光從雲端探出,映得紅牆金瓦一片輝煌。
「請姑娘通報一聲,望舒宮定貴嬪聽聞賢妃娘娘身體有恙,特讓奴婢送來一些滋補佳品。」
殿外監督宮人幹活的恰是柳賢妃貼身宮婢銀箔,鳳眼弧度上揚,頗有她主子的味道,她上下打量了陳照夜一眼,福身笑道:「娘娘正在陪公主用膳,請陳典人稍待。」
「有勞姑娘了。」
若換了平時,朱雀殿絕不會對她們望舒宮的人有這樣的好臉色。
想必是文妃做事有奇效,一個晚上的工夫,已經讓中秋宮宴上跌宕起伏的經過傳到了柳賢妃耳朵里。
「娘娘請陳典人進去。」
銀箔很快回來,盈盈笑著引陳照夜入內。
朱雀殿自景帝登基起就一直是柳氏住著,雕梁畫柱精美恢弘,沒有一處破敗的地方,正如它的主人多年榮寵不衰。
銀箔步態端方在前,下巴微揚,泰然自若地接受兩旁粗使宮女的行禮,行走時,腰間佩戴的成串紅瑪瑙玉石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垂掛的另有一小枚腰牌,四角用黃金鑲嵌,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陳照夜不禁多看了兩眼,心裡默嘆這柳賢妃待下人倒是不錯。
「陳典人請這邊來。」
穿過遊廊,銀箔卻沒引她進正殿,而是繞過一處園林進了花木扶疏處。
此處樹木生得極好,廊下成片的桂花被風一吹飄來清香陣陣,碎石小徑上卻沒多少花瓣,應該是才被清掃過。花園內高聳粗壯的兩株古槐中間用藤條纏了一座鞦韆,旁邊石桌擺了不少女童常嬉耍的小玩意,估摸著是淑月公主的。
「公主用完膳後會有女官來教書,因此娘娘也在這裡。」銀箔解釋道。
圓拱形花牆內有間陽光很好的屋子,被鵝黃色垂簾擋住,依稀看見裡面有位女子端坐。
陳照夜踏著絨毯款款上前,雙手捧著禮盒屈膝道:「給賢妃娘娘請安。定貴嬪記掛娘娘,特命奴婢挑了兩支上好的人參送來。」
柳賢妃今日穿了一身杏子黃宮裝,肩頭纏一圈銀白狐狸毛圍脖,妝容偏淡,如尋常世家貴婦。她「哦」了一聲,半晌才悠悠抬起眼皮子斜睨底下行禮的宮女,似在記憶里搜索陳照夜的容貌。
「替本宮謝你家主子。」柳賢妃風寒未愈,因此嗓音有些沙啞。
她身後站著的宮女是另一名心腹金箔,深知陳照夜此行不會只是來送補品那麼簡單,便朝銀箔使了個眼色,領著眾宮人紛紛退到外面。
柳賢妃春筍般的手指輕敲朱漆錦盒,似笑非笑。
「你有話要對本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