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少年用木劍挽了個劍花,袖子裡不知藏了什麼東西,忽然綻放出極漂亮的煙花,火光熄滅時,少年手掌里憑空變出一把玉如意,略正儀態,雙手捧上,準備遞過去給席面上的大皇子懷徹。
「陳姐姐你看,這民間戲班子還真是別出心裁呢。」在場眾人都被戲台上的動靜吸引了視線,木樨也停下手裡工作,扯了扯陳照夜的袖子。
陳照夜順勢望去。
那玉如意雕工平平,難得的是所用玉石是剔透的火紅色,又以一層金粉點綴,映著小樓通明的火光,閃耀如落日碎金,還取了「吉祥如意」的好寓意。
「民間戲班怎會出得起這樣名貴的東西?想必應該是趙王的手筆。」
陳照夜便想去看趙王,卻發現本該最為期待此刻的趙王竟不在座位上,不僅如此,方才還坐著的趙王妃與吳太妃也不見了。
「母妃!那個好有趣!」是淑月公主的聲音。
她由兩位嬤嬤貼身服侍著,方才放煙花那會就已經離開座位,跑到距離舞台最近的地方拍手叫好。
這會見那少年雙手捧著玉如意往這邊走,淑月情不自禁迎上前,欲伸手去接。
「淑月!」柳賢妃連忙喝退女兒,「這是你大皇兄的生辰宴,莫要亂來!」
「不打緊,就送給淑月妹妹吧。」懷徹溫聲道。
在座賓客眾多,柳賢妃不願落人口舌,依舊示意淑月不讓動彈。景帝見狀擱下酒盞笑著上前,主動拉過淑月的手,笑道:「既然你大皇兄都開口了,月兒便不能拂壽星的面子,來,父皇陪你過去。」
另一隻手則遞向柳賢妃。
「是,謝陛下。」柳賢妃受寵若驚,嘴角不免浮出得色——
就算是得寵如杜雨微、衛茉又如何,唯有自己是陪伴景帝時間最久的,也是誕育皇室血脈最多的妃子。王璃已經敗了,這宮裡再不會有人能夠與她抗衡。
她回握住景帝的手,於眾目睽睽之下,牽著他們的女兒儀態萬方並肩前行。跳躍的燭火映照著柳賢妃金色牡丹紋織錦對襟長裙,耳畔是賓客充滿羨慕的私語聲,柳賢妃得意地更朝景帝身旁貼近,看他帶著淑月去接民間少年手中的玉如意……
「錚!」
寒光如電,利器出鞘。
眾人尚未來得及反應,只聽見玉如意擦過景帝指尖,啪嗒砸得粉碎。少年手中不知何時憑空多了一把寒氣四溢的匕首,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景帝撲來。
景帝驀地一驚,下意識避開,堪堪躲過,衣襟卻被割開,露出雪白裡衣。他身手還算靈活,可懷裡攬著淑月,一時顯得有些笨拙。
「刺客!有刺客!」
柳賢妃花容失色,尖叫起來。
宴席上眾賓客亦是驚慌失措,今夜他們赴的是宮宴,隨行侍從都被攔在後宮外,隨身也不讓攜帶武器,有年輕氣盛如禮王這樣的,立刻抄起桌凳就要上前救駕,未等他們動作,台後所有入宮的戲班成員也紛紛手持武器從後側包抄而來,將眾人圍住。
宴廳內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與內監,都亂作一團,有個辰國來的膽大宮女想撲進去救蕭知,被刺客一刀戳中,倒在地上不斷抽搐。
禮王與幾個宗室年輕男子趁機以桌凳掩護,奮力撲出衝到距離景帝最近的地方,阻擋住其餘刺客的方向。
「喬玉!喬玉!」蕭知手忙腳亂撕下裙擺想為心腹包紮,溫熱鮮血汩汩順著她的五指往外冒,她急得泣不成聲,「好端端的,你撲上來做什麼!」
宮女顫顫伸手想觸碰蕭知的臉,嘴唇顫抖幾下,手無力垂落。
「喬玉!」蕭知哭得聲嘶力竭,「莫要丟下本宮!」
「娘娘呢?娘娘與公主何在?!」陳照夜抓住木樨,焦急詢問。
——她與木樨站在靠後的地方,因此被眾宮女亂糟糟地擠著,並不在刺客控制範圍中。
「方才公主說下面看得不清楚,娘娘將公主帶到二樓去了。」
樓梯那邊此時無人,刺客關注的只是席面上的皇親國戚,想必應該無礙。
「這夥人的目標怕是陛下,你去找娘娘,務必讓她淑寧公主躲好,不論聽到什麼聲響都不要下樓。」
木樨身形嬌小,很快如滑溜的魚一般從人群里繞開了。眾人關注的皆是台下與那少年周旋的景帝,一時無人注意。
那一邊,景帝還在與刺客周旋。他雖由老武將教導多年,但只是學了些防身拳腳,意不在此,戲班少年一擊未中,出手變得毫不留情,幾次襲擊景帝被躲開,竟霍地朝他懷裡瑟瑟發抖的淑月刺去。
景帝一驚,慌忙去攬女兒,身體因此慢了一刻,少年手勢忽然峰迴路轉,刀尖划過景帝腰間玉扣帶。
「陛下!陛下!」眾嬪妃看得心驚膽戰,若非有腰帶擋著,景帝此刻必定重傷。
「皇宮守衛呢?都死了嗎?還不進來救駕!」文妃拍桌怒喝。
樓外一片死寂,早該破門而入的守衛此時像一座座雕像,與樓內喧囂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