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褚寒朝地窖下面走了兩步,忽然聽見了下面傳來的聲音,細細的鎖鏈聲里摻雜微微一點呻吟,這……江世子霎時明白了,這裡不是地窖,是個地牢。
往下走就能看到燭台掛在牆上,而鎖鏈的聲音從台階下面傳來,那邊的燭火被攔住了,昏暗的光線里只能看出下面鎖了個人,聽著腳步聲鎖鏈下的人形動了動,但那人被雙手打開鎖著跪起來,掙扎的動作有限,似乎只是抬起眼看了看來人。
江褚寒一眼並沒有看出這個人是誰,這人身上的傷痕看不出,但衣衫襤褸,一看就是吃了苦頭被鎖在這裡,不過江世子走到這裡,心裡其實有了些許的猜測。
衛銜雪踏上地板,就微微晃著脖子讓江褚寒鬆開他了,他拿著刀往地上杵了杵,幾不可聞地說了聲:「好重……」
江褚寒其實聽見了,但這會兒並沒有攔他,衛銜雪緩了片刻朝那鎖著的人走過去,他隔著幾步停頓,提起刀就直接朝那人一刀橫了過去——刀光映過燭火在屋裡閃過一線明光,霎那間晃過了那人眉眼,印出了一雙冷漠兇狠的眼睛。
那雙眼對著一刀一點也沒眨,但他額前一縷髮絲隨風飄過,正正被斬斷下來。
衛銜雪放下刀的時候好像手指顫了顫,他望著那縷髮絲,居然自己也怔了一下。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他同那暗處的人對上眼睛,「好久不見了,余太師。」
江褚寒這才緩緩走上前,余丞秋出宮那一日就被人劫走了,京城裡清掃三殿下一派時如何也沒找著有人帶他走的端倪,今日見著衛銜雪手下的人時,江褚寒就微微有些猜測,如今竟然真的對上了。
可衛銜雪抓他是為了什麼?
衛銜雪的聲音已經聽不大出有沒有醉意了,他方才那一刀若是砍偏,余丞秋的命怕是就這麼沒了,衛銜雪如今離他幾步之外杵刀站著,他不著情緒道:「我是替我兄長來的。」
江褚寒和余丞秋都抬了下眼,余太師終於冷哼了聲,「你兄長?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不算什麼,但當日的事刀刀都中在我身上。」衛銜雪手裡的刀杵在地上輕輕擦了一聲,尖銳刺耳,「太師不會到今日,不承認從前與我兄長相商的謀劃了吧?」
余丞秋冷笑,「落在你手裡是老夫大意,如今這樣了還要被你三言兩語誆騙,這些年老子可就白活了。」
「太師不信我啊?」衛銜雪有些天真地感嘆了聲,「可你不是信了那日接頭的燕國暗探嗎?京城裡那麼些太師的學生,怎的就倚靠上了旁人。」
「還不是你拿著雪仙蘭相要挾?你連棺槨都要偷……」余丞秋終於咬牙切齒地掙紮起來,「你把人帶去哪兒了?」
幾句話說得江褚寒有些摸不著頭腦,衛銜雪嘴裡兄長恐怕不是大梁的兄長,他說的應該是燕國太子衛臨止,可他又說什麼和他相商,余太師從前想要篡權,難道還幹過什麼通敵的事嗎?雪仙蘭又是什麼跟什麼?
衛銜雪到底有多少事瞞著他啊?
江褚寒皺著眉沉思,不想衛銜雪並未回余丞秋,而是轉過身來對上了他,衛銜雪很是簡短地說:「世子把手背過去。」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照做了,可緊接著衛銜雪把手裡的刀擱下,他繞著走到江褚寒的身後,衛銜雪一言不發,摘下頭上的髮帶,竟然朝著江褚寒握起的手腕上就纏了上去。
江褚寒:「……」
「阿……衛銜雪。」江褚寒手上的髮帶越纏越緊,這分明是把他綁起來了,可這場合……
「你想幹什麼?」
衛銜雪抽緊髮帶繩子,他聲音一冷,「原來世子這麼天真無邪?」
「你……」江褚寒一怔,還是沒明白他的意思,可緊接著他感覺衛銜雪的膝蓋朝他後面膝窩的地方頂、過去,這些微一點的力氣好像電光火石之間讓江褚寒明白了什麼,他膝蓋自然地往前一曲,整個人像是被壓著往地上跪了下去。
余丞秋身上的鎖鏈一顫。
衛銜雪重新撿起刀,提著就往江褚寒肩上搭了過去,「現在呢?」
「我拿江褚寒的命和你做交易,太師覺得如何?」衛銜雪抬起眸望向余丞秋。
江褚寒驚訝地偏了偏頭,「你……」
他被衛銜雪冷漠一眼將視線逼了回去。
「你……你捨得他的命?」余丞秋冷冷笑起來,「他江褚寒對你死心塌地,在我面前做戲?你有本事殺了他啊?」
衛銜雪好像不為所動,只是有些可惜地說:「余太師到這個地步了,也不想賭一把嗎?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我雖不受寵,可手底下的燕國暗探也是父皇親自給的。」衛銜雪道:「我好歹是個上了玉碟的燕國皇子,怎麼就不能同兄長比較上一番呢?」
余丞秋還是不信,他掙動鎖鏈時「嘶」了聲,「你這些時日的態度,可不是要談一談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