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是特地來接朕回去麼?」
謝桐一低頭,就能看見聞端執傘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如一段玉製成的青竹,十分賞心悅目。
謝桐原本有些沉凝的心情又鬆快起來,明知故問了這麼一句。
「見聖上入夜未歸,臣心內擔憂,故而冒昧尋來。」
聞端將傘往旁邊偏了一偏,不緊不慢道:「不然總是憂愁今夜是否要獨守空房,令人心煩意亂。」
謝桐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兩人屏退了跟隨的宮人,在細雨中共撐一把傘,慢步朝寢殿方向走去。
「老師何須擔憂?」
路上,謝桐又忍著笑意說:「朕如今後宮空置,寵幸的唯有一人而已。不回寢殿休息,還能上哪裡去呢?」
聞端頓了一頓,沒立即答話。
謝桐沒聽見他開口,於是抬起臉去看他,正巧與聞端低垂下來的視線撞上。
聞端漆黑墨眸里的情緒很奇特,看了謝桐一會兒,突然別開了眼。
謝桐怔了一下,意外地挑眉追問:「太傅大人害羞了?」
聞端依舊不說話,唇邊弧度微微揚起,聽見謝桐不依不饒地問話,才復又望向他。
謝桐張了張口,正還要出聲,忽然見聞端傾了傾傘身,而後俯身靠近過來,蜻蜓點水般,緩而輕地垂眸親了他一下。
「聖上,」他的嗓音溫和:「心照不宣之事,不必明言。」
謝桐愣住,連要說什麼都忘記了。
——他們還在宮道上!
回過神來的第一刻,謝桐立即看向四周。
這裡離乾坤殿已經很近了,是一條側邊的長長宮道,所幸夜深又下了雨,這處並不多人,只有遠處有零星幾個宮人。
即使隔著一小段距離,也未必沒有看見他們剛剛的舉動。
看著謝桐如同炸了毛的雪球兒般左右張望,聞端唇邊的笑意更深,將傘直了直,慢條斯理道:
「臣已刻意遮擋了,沒有人看見,聖上放心。」
謝桐懸起的心這才放下,略有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雖然聞端一連好幾日都留宿宮中,但也僅有少數幾個近身伺候的宮人才知曉,他是住在謝桐的寢殿裡。
對旁人而言,只當是聞端為了處理西南安昌王反叛一事,忙碌不休,這才數日沒有回府。
若是讓不相干的宮人瞧見了不該看的東西,傳了出去,明日朝中會是什麼反應,就難以預測了。
而如今謝桐還沒能做好萬全的準備,自然不會貿然讓自己和聞端處於劣勢之地。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謝桐抿了抿唇,低聲說:「就算要也回寢殿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