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你來。」
三人六目相對,蘇皎正要過去,卻發覺手腕被謝宴攥得很緊。
「謝宴?」
謝宴依舊未動,俊美的臉上面無表情,與蘇惟對視著。
兩人眼中都含著旁人看不懂的霜雪,無聲的硝煙便從此刻瀰漫,蘇皎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又喊了一聲。
「謝宴。」
她愈發掙扎,手腕卻被攥得愈緊,謝宴察覺手中的溫度漸漸溜走,他驀然闔上眼鬆開手。
「去吧。」
蘇皎越過他走向蘇惟,兄妹二人一同入了屋內。
關心地問了兩句她今日的情況後,蘇惟壓低了聲音。
「皎皎考慮的如何?」
蘇皎剎那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昨日的事。
她抬起頭,看到蘇惟毫無悲色的臉龐。
「這兩日,哥哥在忙什麼?」
「自然是準備你離開的事。」
他為此布局了這麼多日,必然是要確保萬無一……
「娘親離世,哥哥不悲傷嗎?」
蘇皎的一句話使得蘇惟剎那錯愕。
看清楚她眼中懷疑的剎那,蘇惟立時開口。
「自然悲痛……可皎皎,母親走前最後放不下的便是你的事,她已走了,這世上便只剩下你我是最親的,我自然……想要你,我唯一的親人,好好地陪我活下去。」
他垂下頭,用力地握住蘇皎的肩膀。
「皎皎,你不想出來了嗎?」
蘇皎靜靜地看著他。
「哥哥,娘走的那一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惟很快開口。
「她來院中看我,我當時正隨皇上禮佛,她便獨自在後山看景致,後來心絞突發,身邊沒有婢女侍奉,便跌落下去,我回來便著人去尋,最後在山下找到了她。」
「她的婢女嬤嬤呢?」
「懈怠侍主,我已全部杖斃了。」
「母親的死我亦悲痛,可正是因為她死了,只剩下你我了,皎皎,一十七年的親緣,我看著你出生,長大,這世上唯獨你我是親人,對我來說,讓你高興,便是最重要的事。」
蘇惟在她面前說著,向來清冷的眼神里也流露出悲傷,可正是因為十七年的了解和相處,蘇皎才更從他的神色中感受到了——
他其實並不悲傷。
或者說這樣的悲傷,和她的是不一樣的。
娘親突然離世,對哥哥來說,一連三日幾乎不守靈,她從他身上看不到悲痛,這樣數十年的情分和親緣,是正常的嗎?
他久久等不到回答,眼中越發急迫,扣著她肩膀的手也收緊。
「皎皎——」
「皇上有命,傳令三皇子與皇子妃今晚歸宮——」
太監尖細的聲音打斷了蘇惟的話,謝宴抬手推開了門,看到屋內情形的剎那,袖中的手驀然攥緊。
「過來。」
喜怒不辯的聲音使得蘇皎回神,下意識朝他走去。
「皎皎。」
蘇惟伸手拉她。
蘇皎抬步朝謝宴走。
「哥哥說的,我會考慮。」
她走上前,謝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極緊。
「父皇有命,我與皇子妃先行一步。」
坐上了回程的馬車,蘇皎腦中依舊亂得厲害,她無心說話,謝宴也一直面無表情地沉默著,馬車內兩人心思各異,直到永寧殿前,蘇皎先行下了馬車。
謝宴看著她的背影良久。
「去側殿取我的弓箭。」
漆黑的夜色里,蘇惟御馬飛奔。
「嗖——」
一道冷箭從側面射出,他眼疾手快地飛身而起躲開。
還沒又落回馬上,緊接著第二道箭矢飛至,擦著他的發冠釘在了樹上。
「啪嗒——」
發冠落在地上,頭髮披散下來甚是狼狽,蘇惟眼中閃過怒意,判斷出來人位置的剎那,手中匕首如流星般飛擲出去。
與此同時,來人第三道箭緊隨而至,射向了他的肩膀。
箭矢刺入皮肉的聲音格外明顯,蘇惟從馬上滾落下來,嘔出一口鮮血。
來人毫不避諱地從他面前翻身上馬離開。
哪怕只是一個背影,蘇惟也認出了是誰。
他這般情況必然不能再去取藥,蘇惟被暗衛扶起身,死死地盯著那人離開的方向。
「你去取藥,取一副假死藥,再要一副……能讓人真死的藥。」
*
兩副藥在一夜間便被蘇惟使法子送入了永寧殿。
永寧殿的燈火一夜未滅,此時天蒙蒙亮,蘇皎和謝宴各自坐在內殿的一角。
謝宴俊美的面容上更顯蒼白,面無表情地翻動著手中的書,蘇皎面前放著一封攤開,寫了一半的書信。
以及,旁邊放著兩個送來的瓷瓶。
她沒想到蘇惟的動作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