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躲藏來到這的,下馬車的時候帶著帷帽,穿著寬大的衣衫遮擋身形,就算暗衛幾次三番說送她去酒樓吃罷再回來,她也不願意冒險。
對她來說,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想辦法活著,在能安全活著的界限里,儘可能地好好活。
相比來說口腹之慾,顯得便沒那麼重要了。
聽清楚她話中意的剎那,徐稷指尖一頓,心中泛起細微的疼。
「我來吧。」
蘇皎上前要去端碗碟,徐稷避開了。
「坐著吧,很快就好。」
頓了頓。
「待我出來,帶你去那天見過夫人的郊外。」
頓時,蘇皎一喜。
徐稷送她過來的時候風塵僕僕,又得知他外祖母病著,蘇皎只能壓著焦急多等了幾天。
趁著徐稷去收拾碗筷的功夫,蘇皎入內換了身衣裳,又對著銅鏡,將前幾日弄來的草藥抹在了臉上。
瞧見徐稷過來。
「片刻就好。」
徐稷就安靜地站在那等她。
他本以為是什么女子養膚美容的秘方,卻不想等了一會,蘇皎將臉一洗,草藥洗乾淨,那張原本漂亮明艷的臉上,就多出一塊褐色的印記,如胎記一般抹不去。
她再用尋常一些女子妝扮的東西往臉上一搗鼓,那雙漂亮的眼睛變得黯淡,臉瞧著也比從前圓了些,而後將發往上一挽,徐稷竟瞧不出幾分她從前的樣子。
最後,蘇皎換上了一雙鞋底高一些的繡鞋,將帷帽往頭上一罩。
「走吧。」
正夏天,她帶著帷帽,額頭冒出細細的汗,徐稷見過她娘的林子在西越城往外十幾里的地方。
那裡除了一個破敗的屋子,就是一條小河和一片林子。
「我晚上住在這的時候,還命暗衛出來看過,只是再沒見過夫人。」
她娘若與蘇惟分別,肯定是想要逃走的,徐稷找不到她,蘇皎並不意外。
她只是擔心,分別之後,她娘會不會再碰到別的危險,或者會不會又被蘇惟抓了回去。
攥著掌心的力道越來越重,又碰到那半截斷開的指甲,蘇皎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蘇姑娘。」
徐稷皺眉喚回了她的神智。
「我探過了,小河不算深,若那天晚上,夫人藏在這……」
「我娘不會游泳。」
蘇皎搖頭。
如今只能盼著她娘會不會已經躲去了別的安全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回清水縣,也著人查過,沒有查到蘇夫人的蹤跡。」
蘇皎顯然沒想到他如此細心,心中一暖。
「多謝大人。」
一路過來,徐稷幫過她太多。
「無妨,先回吧。」
兩人坐上馬車往回去,蘇皎頓了頓。
「另有一件事要麻煩大人。」
徐稷頷首。
「我如今雖然來了江南,將臉上弄了胎記,可細微的改變並不足夠,若終有一日……」
她做著最壞的打算,與徐稷道。
「我需要大人幫我尋一個乾淨的戶籍。」
至於容貌……
蘇皎曾聽母親說,在江南往西的地方,那兒有一位極擅改變容貌的仙醫,能易到與從前沒有一絲相似的地步。
蘇皎在來的那一日就讓人去尋過,奈何那位仙醫如今暫閉關在山中煉藥,要再等十多日才能出來。
「此事不難。」
徐稷點頭應下,蘇皎心中更是感激。
「說來大人前去會巫山,那天晚上怎麼會落榻在這麼遠的地方?」
「那時已經打算啟程回去了。
前面便是街上,可要買些什麼帶回去嗎?」
馬車越到鬧市,蘇皎想著今日已算得上改頭換面,便點頭與他一起下了去。
她總要買些起居的東西。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勒馬停在城門外。
謝宴一路而來,晝夜不停,三四日便匆匆到了這兒,暗衛查到了徐稷去過清水縣,想起蘇皎的娘也是清水縣人,謝宴當即奔去了一趟。
可那清水縣儘是一些老弱婦孺,他將整個縣翻了底朝天,也沒找到她的蹤跡。
正是頹然之際,暗衛回稟。
「三五日前,曾有人在西越城見過蘇夫人。」
他立時折身來了此。
「找客棧住。」
四五日沒怎麼歇息,謝宴的傷本就沒好全,到了這,是打算先歇上一日。
暗衛找好了客棧,他打馬過去,今日正是集市,整條街人來人往,卻是不知誰撞倒了誰,只聽見哎呀一聲,有孩童的哭聲。
「娘,鬼啊!她的臉……」
人群頓時紛紛看過去,謝宴也下意識瞧去一眼。
一道帷帽在他晃神看過去的剎那就罩在了女子頭上。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側,兩人背對著謝宴。
「胡說什麼呢,還不朝這位夫人道歉!」
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孩子,略尷尬地朝兩人賠笑。
「實在不好意思,我家孩子……」
「無妨,改日帶好孩子,別再亂碰了人。」
街上人多,徐稷淡淡落下一句,便與蘇皎又往前走。
兩人越過喧囂的鬧市,蘇皎在帷帽下的眼露出幾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