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我就說幾句話。」
他站在月色下,望她。
「允雲緲入宮,對那孩子的好,全然出自對謝鶴的愧疚。」
他欠謝鶴的不止一條命,還有他本來有的大好前程和名聲。
只能將後來的愧疚,都傾注在孩子身上。
「那一年的荔枝,他鬧著要,我才餵給他,沒注意到你為此不高興,是我的錯。」
蘇皎手微微動了一下。
「不記得了。」
「你記得。
皎皎,荔枝是你夏日最喜歡吃的,我們起初情濃,你的荔枝沒經過別人的手。」
堂堂帝王命人跑死了幾匹馬給她送來,這些親密的小事,他從不讓下人經手,汁水染了指尖,他非當著她的面吃下去,再去親她。
說要讓她也嘗一嘗。
往事如潮水般湧來,謝宴再次意識到,他從前委實太不識好歹,他們之間有過這麼好的時候,都被他錯過了。
一手摧毀了。
蘇皎沒說話,抬手推開了門。
久久,久久,門外的人離開,她脫力一般倒在了地上,將臉埋在掌心。
為什麼喜歡吃荔枝呢?
不是因為那東西珍貴,她始終記得那一天。
蘇惟奉命南巡迴來的路上遇刺,謝宴親自去接的人。
那個午夜如同事變那晚一般,讓她徹夜難眠,她急得都要哭了的時候,帝王帶著她的哥哥,捧著一籃子荔枝,安然站到了她面前。
「路上得來的,你嘗嘗。」
尋常南方的荔枝要再過月余才能送來。
她其實不記得那一天的荔枝什麼味道,她只記得那一天,對她最重要的愛人,親人,都安全地回到了她身邊。
她蘇皎犯不上跟一個六歲的孩子較真,只是那天宮宴太熱鬧了,別人都家眷同行親密無間,她與夫君坐在高位,貌合神離,他身側陪著的是別人的孩子。
太刺眼了,太……孤單了。
屋外有暗衛守著,蘇惟在謝宴離開之後,便跟著一起走了。
到了此時,他終於知道都督在城中張榜,是要找誰了。
「那就比比看吧,妹妹。
你總要回到我身邊。」
第三日,第四日,城中依舊沒有消息,蘇夫人再沒有回去那小院,也沒有在別的地方找到她。
「她多半不在西越城了。」
蘇皎如是說。
她了解她娘,看著柔弱,實則她很堅強,只要找到跑出去的機會,她絕不會再回去。
可她傷重,能去哪?
蘇皎心中越來越不安。
「讓都督擴大地方搜查,短兩三日,就算跑出城,也不能跑去另一座城。」
那就只能在周圍。
「周邊往北是一片荒地,南邊是——」
「會巫山。」
提到這,徐稷臉上難得露出不安。
「怎麼了?」
他將手中的令牌拿出來,如朕親臨的字樣晃在陽光下,耀眼奪目。
謝宴眯眼,總算知道那天徐稷怎麼帶著她走的了。
「實不相瞞,此番我來西越城,奉命要做的另一件事是——清剿匪賊。」
匪賊?
蘇皎錯愕。
「會巫山有匪?」
「有,我來找藥的那一天就發現了。」
所以回去,他將此事回稟給皇上,恰好他為外祖母的事回來,皇上便命他親自帶人去清剿。
「會巫山下面有一處大院子,那兒住了一堆匪賊,四處搶掠。」
「此次我來,便是奉旨處置此事。」
「有匪官府為何不處理?」
「因為官匪勾結。」
徐稷沉靜地吐出一句話。
「所以夫人若不在那最好。」
若她躲去那,一定會碰上匪賊。
「事不宜遲,我先讓人去查。」
謝宴當機立斷。
「我再去一趟都督府。」
他一離開,屋內剩下他們兩人。
「出去。」
蘇皎同時開口。
「皎皎,外面太陽這般大。」
謝宴頓時軟了聲音。
「出去……」
「姐姐。」
小芸兒如約出現在蘇皎門口。
她止住話,笑著招手。
「來。」
小芸兒到了她跟前,蘇皎還沒伸手,小孩兒已經被抱去了謝宴懷裡。
「跟哥哥說說,這幾天沒見,想我嗎?」
他可不傻,她才說了要趕他走,他抱著小姑娘,看她怎麼趕。
小孩子沒這麼多彎彎繞繞,就記得這哥哥對她很好,買糖人還陪她放紙鳶。
「想!」
「乖,哥哥明日來還給你帶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