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別送太多。」
三月的桃花酒,六月的荔枝,九月新進的衣裳料子,入了宮闈,都是先進和鳴殿的。
春夏秋冬,一年四時,他見過她每一個季節的樣子,只是他們從來沒見過面。
直到三年夏日,暴雨
他因遠方傳來的信怒急攻心,毒性發作吐血昏迷。
當晚,急傳徐帝師入宮。
「事已至此,蘇惟不得不用。」
「江山不可動,若蘇惟一旦反水,內憂外患……」
「他不會。
朕賭他還在意他的妹妹,他的本事也足以攔下謝鶴庇佑朝中安穩。
但若真有那一日……你取朕的朱印來。」
床榻上的他面色蒼白憔悴,不過四日,卻像是又過了十四年一樣。
他抬筆匆匆,落下兩道聖旨。
「若蘇惟大勝歸來,朕賜死雲緲與她的孩子,你遣人去慈寧宮餵下毒藥,此一道聖旨,擁她為太后。」
「皇上!」
徐帝師佝僂的身影剎那一顫,眼中湧出淚。
「若蘇惟有叛心,天下人不容她,從乾清宮暗道往外,直通護城河,暗衛十三司在此候著,你與她一同出宮,之後如何——便由她自己吧。」
「那您呢?」
「朕大抵活不了了,若那人逼來,要朕的命,朕正好欠他一回,便還回去。」
燭光晃動,如同飄搖的生命也隨之燃到了盡頭,他恭敬對著徐帝師一禮。
「朕在位三年,雖有心而力不足,終至到了覆水難收的程度。
是非功過,後人如何記載,朕做到問心無愧,此一生,唯獨欠您與她良多。
宴對不住您的教導,也沒與她做好夫妻。」
風雨飄搖,灌入宮中,徐帝師扶起他。
那是昭寧三年的一個尋常深夜,宮外叛軍勢如破竹,年輕的帝王在垂垂將死之際,依舊執筆落下了兩道聖旨。
一道庇她為太后,一道送她出宮闈。
做罷這一切,他望向銅鏡,正了正衣冠。
「傳貴妃與大皇子來。」
一刻鐘後,宮人站在蘇皎的殿前。
「皇上有命侍疾。」
第66章
死局從宮變那晚就已經注……
「小皎?小皎?」
蘇皎被一陣力道晃醒,她怔怔看著夢醒後四周的環境。
「怎麼了?小皎?」
徐稷眼中擔憂。
「我……
謝宴呢?」
「他在隔壁屋子呢,你昏了過去,我將你帶回來了。」
蘇皎眼中漸漸聚焦,徹底清醒過來。
那是夢。
在她眼下看到的徐稷才是現實。
她掀開被子跑了出去。
屋內的血腥味已更濃了,謝宴斜倚在床沿坐著,閉著眼。
門被推開的時候,他只以為是徐稷。
「怎麼不說話……皎皎?」
蘇皎站在門邊看他。
四目相對,他正要說話,身上一陣陣的疼襲來,又闔上眼。
一層薄汗浸過額頭。
「你出去。」
蘇皎反手關上了門。
她望著謝宴半張臉上的紅血線,恍惚間問。
「前世暗室里,我也是這般嗎?」
謝宴蹙著的眉頭很快舒展,血蠱吞噬著皮肉猶如萬蟻穿心,他勉強笑一聲。
「沒有。
你很漂亮。」
他從來就沒有哪一刻,覺得那個在冷宮看了兩年的妻子是那麼漂亮。
蘇皎別開臉。
「騙人。」
她明明在那時就感受到了,昏迷又清醒,長長的暗室,他抱著她永遠也走不出去。
「我會不會死?」
「不會。」
「臉上好疼……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我會不會毀了容貌,變得很醜?」
「也不會。」
暗室里的話歷歷在目,眼下的衝擊卻真切地告訴她——
那一天的她有多狼狽。
眼眶澀然,蘇皎垂下眼,再往前走。
「你為我擋箭的時候,在想什麼?」
謝宴忽然輕聲問。
蘇皎搖頭。
「什麼也沒想,就覺得你死了,我們倆都活不下去。」
「那我也是。」
謝宴望向她。
「不必於心有愧。」
心口散發著灼熱的疼,謝宴悶哼了一聲,手在掌心攥出一道血痕,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
蘇皎連忙上前扶住他,揚聲朝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