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皎望向他,蠕動了一下唇。
「怎麼不說話?」
他沙啞開口。
蘇皎搖頭,又點頭。
「感覺如何?」
「好很多了。」
他招手讓蘇皎坐下。
坐下又無聲,她乾巴巴地想了一會,不知道打哪開口。
謝宴卻坦然一些。
「累嗎?」
他看著她憔悴的臉色,有些心疼。
伸手撫過去,她被那冰涼的溫度激了一下,一時想起在夢中看到他死的模樣,身體也是這樣冰涼。
立時,蘇皎臉色一白,下意識躲開。
手落了個空,謝宴抿唇,很快自然地收回手。
「無妨……」
「我看到了。」
蘇皎打斷他開口。
「什麼?」
「我夢到我們死前那場宮變了。」
這一回,謝宴臉色變了。
他不是第一次夢到從前,所以這一回也沒太多感觸,但他沒想到,看到那一幕的不只有他。
「蘇惟在我入宮的時候,就隱約有心了,是嗎?」
謝宴點頭,他查到的也是這般。
「不願入宮,起初只是因為,我不敢與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成為夫婿。
蘇家不是貴門,家裡關係更簡單,我沒想過高嫁。」
所以時常與蘇母說,與蘇惟說,以後一定嫁的近一些,未想這樣的話成了蘇惟的魔障。
「我知道,那樣的境地,進去了便是一輩子出不來,你不願意才是應當。
是該怪我,我不該疑心,你畢竟……」
陪我在永寧殿吃了太多苦。
想起那兩年,蘇皎鼻尖一酸,說不出話來。
蘇母病逝後,她沒想過再出去,謝宴對她很好,最起碼那兩年,是挑不出一絲錯的。
少年夫妻共患難,他們一同在月下談心,他為她燒魚挑刺擦眼淚,她陪他捱過六百多個日夜,日漸情濃,出永寧殿做帝後的時候,誰想過後來呢。
眼淚一滴滴往下落,滴到謝宴的指尖,他驀然抬頭。
「皎皎,都過去了。」
她搖頭,伸手去擦眼淚,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過去了,是都過去了,可她想起從前,還是想要落淚。
磋磨的那些年時間,傷害全來自最親近的人。
怎麼樣都撫不平。
她一直哭,謝宴蓄了些力道,湊過去給她擦眼淚。
「重生後的彌補,你總以為我在彌補前世的傷,其實也不全然。」
她隔著朦朧的視線抬起頭,謝宴望向她,沉穩認真地道。
「那些過去不是你嗎?
前世今生,傷痛也好,遺憾也罷,這些都載在如今你的記憶里,成了這一世,站在我眼下的你。
所以何必囿於那些不平,你放過前世的一切,便是放過如今的自己。」
他的手輕輕撫在她眼瞼,將那一滴熱淚蓋住。
蘇皎怔怔然,忽然躬身,淚如雨下。
前世的蘇惟在她面前也是假意,娘親今生好端端站在她面前,仇人皆死,她亦明了所有的事,學會珍惜。
陽光透過窗子照下,她被他蒙住眼,便肆意地痛哭出來。
她寬宥了前世的所有,在這一刻,徹底釋然。
第68章
謝宴垂頭為她種下一株靈……
起初還是小聲,到後來她的哭聲越來越大,他耐心地蒙著她的眼,任眼淚沒過指尖。
直把那些憤然與遺憾都哭出來。
她拿著帕子擦了擦紅腫的眼,將桌邊那封信遞出去。
「京城送來的。」
謝宴伸手展開。
只看了一眼——
「將信留下,是你的想法還是徐稷的?」
蘇皎別開臉。
「我的。」
他頓時就笑,而後折過身,將信引在燭台上,看著它化為灰燼。
「裡面還有……」
「有一封血書,是嗎?」
蘇皎怔怔止住了話。
「你什麼都知道,皎皎,但還是將信送到了我面前。」
謝宴抬起頭,坦然溫和地看著她眼中的試探。
她在等他做抉擇,而他直接將答案給她。
所有試探的心思無所遁形,蘇皎倉皇別開臉。
謝宴正要說話——
「咳咳……」
蘇皎連忙上前扶住他,又往外喊徐稷。
一番折騰,謝宴又睡了過去。
他的身體還是弱,遭了這麼一場,最起碼要休養半個月。
每每看到此時的他,蘇皎就總是想。
前世他得有什麼樣的毅力,就敢在解蠱的第二天就若無其事地奔去和鳴殿見她。
謝宴醒來的時候,她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