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琴嘆口氣,滿臉愧疚與自責。
「其實他初中剛畢業時就跟我提過這事了,但我當時死活不同意,他就順我的意,去一中念書了。可我讓他念書考大學並不是指望他以後能有多大出息好來回報我什麼,我只是希望他以後找個安穩點的工作,不要像他爸那樣,一不留神,人就沒了……」
尹煦聽到這裡,心頭髮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記得江鶴呈的父親原本是個煤礦工人,卻在一次作業中,遭遇礦洞爆炸事故,當場死亡。
江父死的那年江鶴呈在讀初二。
他聽到這個消息後,只說了一句:「死得好。」
他恨那個男人,恨他剝奪了母親半生的自由和清白,恨他酗酒家暴,把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當作泄憤的工具,恨他的貧窮,恨他的懦弱,恨他的骯髒混亂的一生。
「感謝老天有眼,炸死了這個強/奸犯。」
這是出殯那天,江鶴呈笑著對尹煦說的話。
可即便再恨,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家的主要經濟來源是他的父親。
自從江父死後,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就靠著領到的那點死亡賠償金度日。
周慧琴在附近的服裝加工廠當流水線工人,每天不間斷地伏案工作十二個小時,每個月能領著兩千塊不到的微薄工資。
平日裡的吃穿用度她能省則省,從不敢亂花錢,最大的開銷就是給予江鶴呈學業上的支持。
江鶴呈不想看她這麼辛苦,早早就萌生了輟學打工的心思。
而今天的意外事件不過只是一個新的藉口罷了。
思緒飄遠間,尹煦已經跟著周慧琴走到了他們家門前。
周慧琴拿鑰匙開了門,猶豫了一下後,最終還是看向尹煦:
「小煦,阿姨知道這樣說可能有些為難你,但我實在沒辦法了,阿呈做的決定誰都改變不了,只有你的話他願意聽一些。所以,你能幫我勸勸他嗎?讓他好好考慮考慮,把書繼續念下去。」
尹煦鄭重點頭:
「放心吧周姨,即使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的。江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希望眼睜睜地看著他做出讓自己以後後悔的決定。」
「嗯,謝謝你。」
周慧琴匆匆抹了抹眼角的淚,換上一副笑臉朝屋裡招呼道:
「阿呈,小煦來找你玩了,你在房間嗎?」
幾秒後,一個高挑帥氣的少年打開房門探出半個身子,一頭微長黃髮略顯凌亂,貌似是剛從床上爬起來。
江鶴呈看到尹煦後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你說呢大哥,你忘了你昨天答應我的事了嗎?」
尹煦語氣輕鬆,略帶著點小幽怨,仿佛他真就是為此事而來的。
江鶴呈愣了愣,想起來了:「哦,忘了,抱歉。」
「算了,反正你來了結果也一樣,都是搞砸。」
尹煦說著,無比自覺地朝江鶴呈房間走去。
江鶴呈也全然沒有阻攔他的意思,還賠罪般的去冰箱給他拿了瓶冰汽水。
尹煦微微打量著江鶴呈的房間。
他的床頭貼著一張灌籃高手三井壽的巨幅角色海報,牆壁上還掛著一個簡易籃筐,書柜上擺著一堆漫畫書和舊雜誌,跟記憶中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