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時以坐在她床邊,灰藍色的眸光在她身上流轉,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平靜得讓人錯以為他的話語不帶半分溫度與情緒。
叢一安靜地聽著,疲乏到整個人有些飄忽。
文時以這樣的反應挺好的,比起什麼她根本不屑也不需要的心疼可憐,好多了。
「但是,結婚是我們商議過後共同做出的決定。」
「婚姻不是兒戲,我既要娶你,就會盡到我的責任。」
又一次短暫沉默後,文時以嚴肅開口。
四目相對,她永遠沒有辦法比他更坦然。
文時以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有一種十拿九穩的從容感,叢一自詡天不怕地不怕,但面對他所說的這句不是兒戲時,她的心當即咯噔了一下。
在舊愛的婚禮現場,他這樣告訴她,她不敢反駁。
「所以,不希望再聽到你隨意說解除婚姻這樣的話,答應我,好嗎?」
是商量的口吻嗎?
叢一一時錯愕,看不明白文時以的態度。
就算叢家是港島上一等一的名門,但京港兩地豪門望族多了去了,她不信文時以找不出第二個能堪當文太太的名媛千金。
她都這樣了,他這又是何必呢?
她半晌不應答,文時以也不急,重新回握住她的手,將手腕上那條鬆散開的絲綢摘了下來,又小心地重新幫她包裹好,還學著她平常的習慣,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驚懼和恐慌過後,他有又好好地幫她把醜陋的傷疤遮蓋好。
叢一注視著他的動作,心底忽然湧起了好多好多的情緒。
那一瞬間,她又很想流淚。
她好難過。
她叢一的日子,是什麼時候過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她只不過是奮不顧身地愛了一個人。
現在那個人徹底往前走了,而她滯留在原地,像是被全世界拋棄。
這三年多,她不允許任何人過分關心她的狀態,仿佛誰在她身上多一點除了艷羨欣賞之外的眼神都是對她的一種嘲笑,她不允許別人可以看到她笑話和熱鬧。
那些難過的碎片,一點點累積,早就在她心裡鮮血淋漓。
她知道這些不是誰的錯,不是Vinay的錯,更不是父母的錯。
她作為叢家人,富貴榮華她享了,責任使命也必須承受。
她不知道該怪誰,她太委屈了,所以只能無止境地傷害自己。
「如果以後你的女兒也像我一樣,你會非要拆散她和她愛的人嗎?」叢一還是沒有回答文時以的問題,自顧自地說了句。
「我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是我們的女兒。」文時以說得自然。
「如果是我們的女兒,我想,我們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的。」
第20章 窮冬 香香老婆
聽到文時以說這句話後, 覆蓋在叢一眼里的淚掉了下來。
那種委屈和悲傷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出口,短暫地失控了一瞬。
她一直知道文時以不同於那些三心二意的風流貴公子,他是個很靠譜又穩重的男人, 她覺得他無聊,沒趣,甚至是現實又極致冷漠, 可也恰恰因為如此,她才願意答應這場聯姻。
就在剛剛他開口說,如果以後他們有女兒,他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的那一刻, 她從某種層面上感受到了一種沒來由的安全感。
她整個人身上已經所剩無幾的安全感。
而在這種安全感的來源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做出了這個承諾,而是因為她深知他這樣的人言必信,行必果。
他文時以, 足夠強大, 足夠有能力。
至少有能力滿足和保護她所有物質上,現實上的各種需求。
以及,可能是身體上,生理上的需求。
就像她驚恐發作得無論多麼嚴重,他永遠想到的不是放棄她, 迴避問題, 而想的是面對問題, 解決問題。
「好,我答應你。」
這一刻,遠遠比在遊輪上他們單純組合成為利益共同體時更讓她發自內心地有所嚮往。
嚮往這場由利益作為基石,肩負各自責任和使命的婚姻,或許不一定會太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