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她是叢家大小姐,只是因為她是他心愛的camellia。
他會心疼地吻過她手心和膝蓋上的傷口,會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和她確認保證,他愛她,永遠不會離開她,會在她沒辦法接受更近一步的時候永遠自己一個人去浴室解決,解決完還會回來溫柔地安撫她,替她擦掉眼淚。
她所有的脆弱和恐懼,那種強烈的不安全感,都被他保護的很好很好。
像是冰封的土地上盛放得十萬朵玫瑰。
她不是戀愛腦,也不是自甘墮落。
她只是太眷戀那種被安全感歸屬感緊緊包裹著的感覺,太害怕一個人去拯救那個無助的九歲小女孩。
倫敦和愛丁堡總是有連綿又漫長的雨季,哪怕有羅意璇這樣的好朋友陪著她,她內心的孤獨和彷徨感依舊沒辦法被驅散。
甚至在沒有陽光的白天,她也感受不到任何生氣。
恰好在那個時候,Vinay在她身旁。
他良好的教育背景讓他整個人高貴文雅,他是那麼溫柔,會親手給她寫詩,會抱住她一整夜都不肯鬆手。
文時以說的沒錯,剛好的時間,她遇上了一個剛好的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也因為她的身份,地位,失去了。
政商、異國、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的心理問題,驚恐、抑鬱到如此軀體化的地步,也不僅僅是因為分手造成。
對於叢家長女這個身份的複雜情感,對責任和使命的各種制約下她有種種點的無奈。
她恨這個身份,又珍惜著,感恩著,無法拋卻一切地跑脫。
她好愛好愛爹地和媽咪,好愛好愛弟弟妹妹。
愛他們這個百年繁盛興旺的家族榮光,愛生她養她的這片富庶繁華的島嶼。
所以她從來沒有怪過父母。
她完全自願,也願意承擔這份責任。
在衝動割腕被救回來後,她沒再選擇放棄過自己生命。
她把自己藏在這,日復一日地自我傷害,選擇了逃避。
也從此,不再理會家中生意。
愛的同時,她又恨透了這擺脫不掉又必須低下頭順從、割捨不了的一切。
於是,她選擇從人人敬畏的叢家第一繼承人,驟變成了碎鈔機器。
近乎是泄憤一般地花錢,放縱,這些年來也始終被媒體詬病。
但這些錢是她應得的,她就是要隨便奢靡地花費掉。
雨下得更大了,舊人舊事糾纏不休,她快要被擊潰。
她本來是想要告訴文時以的,但話到嘴邊她完完全全地開不了口。
眼淚順著臉頰掉了下來,露在空氣中的肩膀微微地發抖。
文時以不知道她究竟回憶起了什麼,以至於會忽然如此痛苦。
放下的手又重新抬起,他抱住她的肩膀。
沒想到,下一秒,她猛然回過身,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將頭完全埋在他胸膛,放肆地大哭起來。
「叢一.......」
他不確定地叫著她的名字,瞬時慌了。
「好疼,好疼......」
「哪裡?」他實在擔心,「哪裡疼?」
「膝蓋,膝蓋好疼,好疼......」
這樣陰沉的天,他應該想到的。
只是他不知道這樣的痛不是當年一躍而下的斷腿之痛,是那些細細碎碎的玻璃渣,早就已經落進了心裡。
「稍微忍一下,我抱你回去。」
也想不了太多,文時以將快要破碎的人抱起,重新回到了溫暖的臥室。
叢一拒絕過於光亮,所以只開了床頭燈。
浸泡過熱水的毛巾擰乾,文時以親手準備好,小心地蓋在了她受過傷的膝蓋上。
他單純以為,那些疤是手術的痕跡。
他才想要開口詢問止疼藥在哪,就又被她抱住。
只是這一次,她不再開口說話,也不喊疼了。
文時以的心在那一刻莫名被觸動,他狠狠地皺了一下眉,在礙於面子骨氣和那種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之間鬥爭了幾秒,最終面子驕傲敗下陣來。
他輕輕地抱住懷裡的人,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的背,儘可能溫柔地在耳邊安撫。
「沒事的,一會吃了止疼藥,就會好很多。」
聽到文時以這話,叢一的眼淚更凶了。
身體上的疼可以緩解,那心裡上的這些苦呢?
雨聲與啜泣聲交疊在一起,冬日的寒風吹起來,整個港島浸泡一片濕冷寒涼中。
沒有月光,沒有星星,什麼都沒有,冷得深入骨髓,冷得讓人沒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