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一端著剛剛她親自指導的那杯酒,坐在沙發的扶手邊,單手在後做支撐,半仰著頭始終沒說話,看不出來喜怒,也摸不透此刻心情。
也不過驚詫了一瞬,文時以便快恢復平靜的神色,禮貌地和喻晨曦打了個招呼,簡單說了句好久不見,便走回叢一的身邊,旁若無人地詢問起她手中的那杯酒。
「調到喜歡的了?」
叢一的目光從橘黃色液體上挪開,來回在文時以身上遊蕩,翹著左腿,腳尖來回虛浮地輕點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在整個安靜的包廂里顯得格外滲人。
大概沉寂了有足足十幾秒的功夫。
這十幾秒,叢一的腦海里想了很多。
她想過文時以以前的這位未婚妻可能漂亮曼妙,可能溫柔懂事,可能是個世家名媛,卻沒想過,是喻晨曦這樣明艷大氣,一看便是狠角色的女人。
說實話,有一種女版文時以的感覺。
「調到了。」叢一懶散地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隨手將漂亮的水晶杯放在手邊的茶几上,「回來的時候碰到朋友了,便邀請了Catherine一起,但我剛剛才知道你們是舊識,你不介意吧?」
叢一明顯的話裡有話。
剛剛那杯酒度數不高,喝完一整杯下來以叢一的酒量也根本不會醉,只是眼下拷問文時以這兩句的話的功夫里,她微微眯起眼,不帶笑意也不生氣,神色沾染了幾分一邊落地燈的橘黃魅色。
「不介意,你想邀請誰都可以,你高興就好。」
文時以並沒說什麼,反而在叢一放下酒杯後主動靠近,伸手挽住了她的腰,稍微用力,將她從沙發的高扶手上抱了下來。
這一舉動,所有人都看見了。
包括喻晨曦。
她和文時以認識這麼多年,頂著名義上的婚姻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
如果沒記錯,她們才認識,不到兩個月而已。
文時以對喻晨曦到場的表現叢一暫時滿意,又多看了他一眼,沒再繼續發難。
「OK,你不介意就好,走吧,打牌去嘍。」
算上喻晨曦,圍繞著牌桌坐下來是七個人,剛好是6—9人的黃金桌。
首輪是文紫嘉做BTN(莊位),坐在她左側的喻衍洲擔任SB(小盲)先行動。
荷官將五十二章無鬼牌洗乾淨,開始順著發牌,等到首輪發牌結束,第二輪翻牌發公共牌前,荷官依規燒掉了一張,大家陸陸續續開始下注跟注,連著三輪下來,直到最後仍有超過兩人未棄牌,開始攤牌比較大小。
今天沒費時間費力氣地算分算錢,自家人便以罰酒做賭注,如果殺到第六輪的有兩人,便比較牌面大小,輸的那個罰一杯純Tequila(龍舌蘭酒)。
大概是叢一夫婦倆和喻晨曦心思都不太在牌面上,連著三局下來,頭兩局都是談裕贏,第三局喻衍洲贏。
這樣的局面持續到了喻晨曦做BTN的時候。
「一一,你專心一點喔,這不是你水平啊。」羅意璇在某輪丟牌下注的時候,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是啊,大哥,你也一局都沒贏呢,我的德撲是你教的哎!」文紫嘉跟著附和。
喻晨曦始終沒開口。
因為文時以的德撲,是他們在美留學工作那些年,她教他的。
只不過不是這種朋友相聚的場合,應酬需要罷了。當時有個比較難纏的華人客戶,酒不愛喝,撞球不太打,就喜歡玩各種紙牌。
文時以向來不喜歡這種繁雜社交場合里需要的各種花花把式,讓他學可以學好,但非必須他不會去碰。
今天願意來,只是覺得叢一喜歡,他陪著。
喻晨曦提起精神,開始強迫自己將全部的精神投入在牌桌上,開始計算著下注,觀察著牌桌上每個人細微的動作。
在第四輪River(河牌)的過程中,在所有人下注結束,她仔細算過後,下了最小的4。
喻晨曦這一注下完,牌桌上看清時局,該棄牌的便都棄牌了,只剩下叢一沒有鬆手。
其實這輪,叢一也用心了,只是被發到的牌差點運氣,喻晨曦又在莊位,可以縱觀全局後發制人。
她猜喻晨曦手裡大概率也剩下的是一套同花順,而且Kicker(踢腳)應該比她的要大不少。
按道理,這局,她也應該棄牌了。
可她又實在不甘心。
捏著手裡的牌,抬眼,正好對上喻晨曦審視的目光。
她大概是拿準了叢一會棄牌,看向叢一的瞬間,眼裡帶了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像是即將勝利者準備清算盤點的喜悅。
見叢一遲遲不做決定,她也不急,只是將手中的牌扣起來放在手邊,始終看著叢一安靜地等著。
最終叢一還是固執地選擇了不棄牌。
自然,亮牌的時候,也不出所料,她的牌要小過喻晨曦。
她輸了。
「叢小姐,Tequila太烈,隨便玩玩,不用太當真。」喻晨曦丟掉了牌,順手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那枚鴿血紅戒指,風輕雲淡地講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