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對文時以也不是很了解,說到底,她是有點怕文時以的,長兄如父,這些年來她的學習,事業規劃,一步一步文時以都盯得很緊。
「什麼啊,大哥是小孩嘛,就愛吃個豌豆黃。」文時安點了下文紫嘉的額頭,「大嫂,別聽她胡說八道。大哥平常都在忙集團的事,但對我們幾個小的學業,事業都很上心。大哥他吃東西的口味都比較偏清淡,不太喜歡過甜的餐食,除了剛剛嘉嘉說的,奶奶親手做的豌豆黃,還有就是大哥的作息非常規律,有按時鍛鍊的習慣,不過確實沒聽過他有什麼非常喜歡的愛好,高爾夫打牌這些,對他來說應該就是生意場上的必備技能,私下裡我們家裡人喊他過去一起,他都很少參與。如果非要說喜歡什麼,他最喜歡camellia,聽媽媽說,難得休息的時候,他基本都是在家陪著camellia。」
「又是小夾子!」叢一不開心地嘟囔了一聲。
「大嫂你說什麼?」兄妹倆沒聽清。
「沒什麼。」叢一搖搖頭,心裡開始盤算著豌豆黃該去哪裡搞。
「大嫂,之前你在港島的家裡都是怎麼過年呀?」文紫嘉一刻也閒不住各種問題。
被她這麼一問,叢一想起了每逢除夕,叢蓉叢萊這兩個小的就各種從她這敲詐禮物和轉帳。
「港島沒有這邊熱鬧,一般都是陪著我爹地和媽咪吃飯,然後,帶著我弟弟妹妹去山頂兜個風。」
「那下次,大嫂帶他們也來京城!」文紫嘉心思淺,興高采烈地說著。
「好!」
大概到了四五點鐘,外面已經有了漸暗的趨勢。
書房那邊的正事聊得差不多了,西廂那邊的麻將也打了好幾圈,年夜飯差不多也可以開始了。
除了在聊正事之外,文時以一直伴在叢一身邊,不會超過三步以外的距離,怕她第一次過來京城,面對文家這麼多人會不適應。
年夜飯就擺在正堂。
十分豐盛也十分考究。
紫檀八仙桌換上了素色緞面桌布,正中央擺著鏨金琺瑯五供,青玉轉心盤托著遼參煨蹄筋,琥珀色的高湯上浮著夜合花蕊,是為了今兒除夕空運加急送來的冬末鮮品。描金霽藍釉盞里盛著蟹粉灌湯黃魚,魚腹中裹著十年陳花雕凝成的瓊脂,揭蓋時白霧氤氳,叫人看著就相當有食慾。
來這邊也有一個多月了,對於京城的口味,叢一適應得不能再適應,歡喜地幾乎每一道她感興趣的菜都嘗了遍。
年夜飯末了在甜品糕點重新上桌的時候,叢一見文時以一整晚都吃得不多,夾了一塊豌豆黃放在他面前的碟子裡。
也是這個舉動,打破了文時以有點略微緊繃的狀態。
他看了她一眼,又盯著那塊豌豆黃。
「你不舒服?」
文時以搖搖頭。
「那怎麼吃這麼少,你家的菜難道還不和你口味嘛?」
也不是不舒服,只是除夕夜,太多長輩和親人在,他作為文家這一輩的話事人,需表現周全,任誰都挑不出錯才好。所以哪怕是家宴,哪怕是過年,哪怕在座的或多或少都與他有血緣關系,他還是沒辦法放鬆下來,甚至更緊張,更累。
今天叢一也在,他還要顧上她。
「沒有,不怎麼餓。」文時以隨便解釋,說完,夾起了那塊豌豆黃,放進嘴裡吃掉了。
「你知道我的,不怕什麼陌生環境,也不會給你丟面子,少操心。」叢一像是猜到了一些他的所思所想。
豌豆黃的甜膩在嘴巴里劃開,又軟又糯。
文時以聽了她的話,依舊沒多解釋什麼,只是很淡地笑了下,指了指那盤豌豆黃,「那一一幫我再夾一塊吧。」
年夜飯後,天徹底暗了下來。
文家應該是有守歲的習慣。
不知何時,庭院裡的悄然落了雪,青石板上積了薄薄一層,映著廊下的燈盞,倒像是撒了一層糖霜。一家人從正堂再暖閣,屋內地龍燒得旺,黃花梨木的茶几上擺著鎏金手爐,舒吟怕冷,捧著暖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聽文紫嘉他們幾個說笑。
最末一輩的幾個孩子趴在窗邊,呵氣在玻璃上畫小人兒,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暖閣最角落裡的座鐘——再等一刻鐘,就能去院裡放煙花了。文斯華和文兆錫還有幾位叔伯圍坐一旁,紫砂壺裡的普洱正釅,茶香混著檀香,在暖融融的屋子裡浮沉。
一家人,團團圓圓齊齊整整,在等著新歲的到來。
其實,叢一對這種氛圍是蠻喜歡的,和剛到文家那天一樣,親人熱絡,大家都客客氣氣。
但她不時看了文時以好幾次,怎麼看都感覺他好像並不喜歡並不開心。
坐在桌邊,只是認真回答著每個長輩的話,茶從熱轉冷,愣是一口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