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一平靜地說完這一番話,口氣和情緒都不像是有起伏的樣子。
「以前我不太信,因為我真的很想他,和他剛分開那年,我幾乎每一晚都會夢到他,我覺得,那就是因為我們都太思念彼此了。」
「但再之後的幾年裡,我就幾乎夢不到他了。」
文時以耐心又安靜地聽著。
哪怕他真的不想知道她曾經到底有多愛別的男人,甚至於這些愛和細節滲透在了她的夢境裡。
他依舊沒有打斷他,只是問了句:「然後呢?」
「然後,昨晚,還有剛剛,我又夢到,但是他好像越來越遠了。我突然開始相信了,我和他那點淺薄的緣分,大概是真的放在夢裡,已經消耗殆盡了。」
舷窗外的黑看久了讓人覺得暈眩,叢一怕自己沉溺進去,微微挪動了下身體,轉頭看向文時以,用一種極為憂鬱又斑斕的眼光。
見他不說話也不肯追問,她就想繼續說得明白一點。
「文時以,我不是在和你說我想他。」
「是在和你說,我在接受他從生命里脫離。」
她蒼白著面容,順勢抱著他的脖子,聲音很小很小,因為她痛得講不出話。
從他灰藍色的眸子裡,她解讀到了他疑惑,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他的臉,又可值不值地挨著他,用額頭蹭了一下他的唇,咕噥了三兩秒,像是在下決心。
她沒抬頭,就這樣保持著他可以吻住她額頭的姿勢。
然後,她克制住眼睛裡的熱意,用心地開口。
「我在遺忘他,放下他了。」
話音落地的時候,飛機剛好遇上氣流,劇烈地顛簸了一下,猶如那幾秒里,她們的心臟的加速度。
讓她跳樓逃跑,絕望割腕,極致痛苦了三年的人,在遇見他的這半年裡,竟然被她逐漸放手,逐漸遺忘。
她接受了,接受那個曾經是她全世界的人已經從她的生命中離開了。
她不挽留了,也不掙扎了。
她感受到了聲嘶力竭苦戰許久後的一些疲憊,卻像是沒了某種壓力。
這些,是剛剛那場夢帶給她的,是這些日夜來的用心嬌養帶給她的。
是他,帶給她的。
好多好多情緒和回憶湧上來。
她埋頭在他面前,感受著飛機的顛簸,同他心跳脈搏同頻共振。
始終閉著眼,在飛機平穩下來的那一刻,兩行清晰的淚痕滑落在臉頰,又恰巧掉落在他手心。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他說這些。
更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意她心裡有沒有Vinay。
總之按照她們聯姻時說好的。
他應該是不太在意的。
但她就是很想很想告訴他。
同時期待他的反應。
如果是理想的反應,她好像就有理由有答案替他回答一下那天引發她們曠日爭吵的問題。
機艙里好安靜,大概是在下高度了,那種失重感和心慌感侵襲著身體,耳邊開始有輕微的鳴音。
那滴眼淚灼痛了他的手心。
在她說她放下了曾經摯愛的那一瞬,他一時難言自己的心情,只有無限的觸動和柔軟。
按照原本的打算和計劃,他應該是不太關切這一環的,他已經做好了她會一輩子愛著她初戀的準備的。
但當她告訴他這一切,他無法冷靜,甚至比預計的要激動很多。
他下意識去找擦乾她的淚痕,然後看向她的雙眼。
其實他感到開心激動,還有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放下Vinay就是解決另她痛苦的一個很重要的點,她會過得好受一些。
他只想讓她好受一些,身體層面上的,心裡層面上的。
他們總是這樣,最最最交心的時候,永遠是沉默的,一句話也不要說的。
只是目光交錯,只是在讀懂對方那些可能有時候根本難言的苦衷和諸多愁思。
就這樣,她們隨著飛機下高度。
一直降落,一直靠近地面的那些璀璨燈火。
直至她又一次開口。
「所以,你能明白我嗎?」
第53章 短兵 壞男人,好老公
他那天說, 他不太明白她。
她便記得,一定想要再問一次。
他能明白她嗎?
明白她說他忘掉Vinay的含義,明白她到底為什麼這麼執著, 關於他對她好這件事究竟是因何而起的重要性,明白她對他的感情,或許已經在不自覺的過程中有了細微的轉變。
她睜開眼, 淚痕已經被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