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拉開門一個人去了甲板。
離開有梁明煦在的房間,外面是另一個世界。空氣冷冽,一座座冰山在眼前緩緩展現,耳邊是人們不停歇的快門聲,方離想,難怪這裡又被成為「Click 插nnel」。
在甲板上的兩個小時裡,他也拍了很多照片和視頻,親眼還見證了一座冰山在人們的驚嘆中緩緩崩解,落下一大塊並沉入海中的過程。
方離沒有在外面遇到梁明煦,不知道他是不是沒有來參觀。中午方離也沒回房間,享用了甲板燒烤。
極境先驅號進入夏科港,他們即將在布斯島登陸,島上有探險隊留下的歷史遺蹟,一座用木材和石頭建成的小屋,除了巴布亞企鵝還有藍眼鸕鶿,方離很想去看。
回到房間準備收拾的時候,梁明煦正孤零零站在陽台的位置,從這裡可以看見探險隊在準備衝鋒艇。
昨天方離從醫生那裡了解到,梁明煦現在的聽力比小時候差很多。他小時候就孤僻,現在一個人站在那裡,默默地看著下方的忙碌,好像被關在了自己的世界裡,被無形的屏障隔開……行為偏執,思想異常,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梁明煦不用準備登島,他被取消了登陸權限。不僅是布斯島,還有接下來的彼得曼島,他都不能去。
方離覺得他有點可憐,決定給他提供一點建議,就當人道主義幫助。
「梁明煦。」方離硬邦邦地說,「凱文說今天有科教講座,留船的客人可以去看。」
梁明煦一動不動。
方離說完,才發現自己總是忘記他幾乎聽不見的事。不僅如此,開門聲,說話聲,風浪的聲音,梁明煦很有可能全都聽不見。
打開陽台門,方離來到梁明煦旁邊。
梁明煦終於發現了他,漆黑的眉眼沉靜,在方離開口之前,他把手機屏幕遞到方離面前。
屏幕上的字似乎是早就準備好的:[護照還給你,你會原諒我嗎?]
方離:「……」
不知道為什麼,對梁明煦的執著他已經有點麻木了。
「不會。」他答。
怎麼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梁明煦拿回手機,再次遞過來上面寫著:[原諒我沒有和別人的交往經歷,也沒有什麼朋友,採用了極端的方式。如果我用錯了方法,我向你道歉。]
這行字打了很久,給方離整不會了。
[把我當成你的學生,教我,我會改正。但是別不理我。]
梁明煦說話還是這麼直接。
回想一下,事發後的第二天他就有悔意,態度也不算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猶豫片刻,方離實在忍不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看中了我哪一點。]
梁明煦就別改了,他先看看梁明煦喜歡他什麼,自己能不能改。
梁明煦:[全部。]
方離:「……」
[你的全部,我都很喜歡。]
梁明煦打字很好,幾乎沒有遲疑。
[從來都沒有忘記你。]
[出國的那一年,我差點就死掉了。做了手術。所以和你失去聯繫。]
海上冷風徐徐,每一個字都清晰都出現在屏幕上,方離心情詭異地看完前兩行字,看到梁明煦打完最後一行,驚詫地抬起了頭:「手術?你的聽力……」
難道就是因為手術,所以聽力才下降得那麼厲害?
梁明煦平靜和他對視,然後垂眸繼續打字。
[現在已經沒事了,正在考慮做人工耳蝸,不用擔心。]
[旅行還有五天了,我不認識別的人,你能不能再當一當我的朋友。]
方離心中天人交戰,一下子想這可是梁明煦,小時候最好的朋友,他現在聽不見你幫一下也不會怎麼樣。一下子又想千萬不能相信他,你現在可不了解他,不知道他還會幹出些什麼。
糾結片刻,方離還是用手機回覆:[我準備登陸了,你去不了,我一會兒給你拍點視頻。]
梁明煦看到這一行字,露出笑容,冰雪消融似的,竟然有些莫名的感染力。
「好。」他說。
方離面無表情,同手同腳地走了。
*
因為前一天出了事,衝鋒艇上都加裝了紅外感應器,如果有乘客再次過多地探出身體就會發出警報,大家都很老實,只是愉快地拍照聊天,沒有人再試圖站起來。
看著冰涼的海水,方離無法想像跳下去會是什麼感覺,也不會為了誰跳下去。儘管仍不能理解,但他相信梁明煦對自己至少真的沒有惡意。
布斯島上沒有網絡,方離不能實時發送視頻,只好儘量多地拍攝了一些素材,可惜低溫環境手機電量消耗得很快,下山時看見的壯麗景色沒有拍到。
回到極境先驅號,排著隊給鞋子消毒,不知怎地,他抬頭向上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