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離已經困了,如果梁明煦還需要很久的話,他打算去找凱文要一個眼罩。
[沒有在工作了。]梁明煦打完字,把筆電轉一圈對著方離,[是在和醫生聊重新定製助聽器的方案。]
方離「嗯」了一聲,本來想走開。
但是梁明煦繼續在打字,他只好站在那裡等著。
梁明煦道:[上一次的語音識別率保持還算穩定,但現在又升級了新型的處理器。]
方離問:「你不是考慮做人工耳蝸嗎,為什麼不直接選這個。」
梁明煦:[為了保留殘餘低頻聽力,我之前等了兩年才手術。做人工耳蝸語音識別率會提高很多,但是會永久失去殘餘的低頻聽力。再加上我的體質原因,如果植入體周圍骨再生延遲也有一定風險。]
方離不太懂其中區別,但再次抓住了「手術」這個字眼。視頻會議的時候那個叫譚高飛的人提到過,梁明煦之前也說到「因為做手術,所以失去聯繫」,還說什麼「差點就死掉了」。
「你之前生病了?」方離終於問,「做了什麼手術?」
梁明煦看了方離一會兒,才重新打字:[小時候是聽神經瘤。出國後做手術了。複查發現腦膜瘤,前兩年才做了第二次手術。我有家族遺傳病史。]
方離嚇了一跳。
忽然,梁明煦抓住了他的手。
方離不明所以想要掙脫,梁明煦卻沒做什麼越距的舉動,只是低下頭,拉著他的手,讓他觸摸自己的頭皮。
撥開烏黑的頭髮,方離看見一些手術留下來的疤痕,醜陋,觸目驚心。
幸好梁明煦的頭髮十分濃密,平時將它遮得完全看不出痕跡,要是換一個頭禿的人,那簡直是不敢想像。
梁明煦看起來那麼驕傲高冷的樣子,原來還吃過這樣的苦。不僅如此,他在這種病魔的襲擊下竟然還混成了成功人士。對了,之前他說因為有事所以沒有再讀博,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方離根本不敢碰那些疤痕,手指只觸摸到了梁明煦有點硬的髮絲,很快就抽走了。
「你現在已經康復了,是嗎。」
他可不想真的是來陪梁明煦完成什麼「遺願清單」的。
梁明煦讀懂他的口型,也發出了聲音:「是。」
然後打字告訴方離:[猶豫做人工耳蝸,是不想再做手術。]
誰做了那麼多次手術都會怕吧。
方離想要說一些安慰的話,卻發現都很蒼白無力。眼前的梁明煦和小時候的梁明煦一樣,都是正經歷著痛苦的人。
[那時候斷斷續續上學,不認識什麼人,缺乏社交,每天都很想你。]
[唯一的朋友就是譚高飛,他爸是有名的腫瘤專家,我的主治醫師。]
[所以一徹底康復,我就想要回國。幸好又遇到了你。]
方離:「……」
原來是這樣,真是坎坷。
但是感情是不是錯位了。你這是畸形的感情啊喂。就算想要找回朋友,也不能用「算計」和「搶奪」的方式。
梁明煦打完字,看到方離有點愣神的模樣,忽然又對他笑了笑,很真誠地說:[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方離感到很不自在,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又抿了抿嘴唇。
最後,不看梁明煦的臉,對著桌面上的檯燈說:「嗯……警告你,以後別那樣了。」
*
第二天一早,凱文就拿來了一份文件讓方離簽字。
「這是什麼?」方離已經收拾完畢,準備去下面和要登陸欺騙島的人一起參加火山地區防毒面具演練。
文件上滿是英文,有一些方離不懂的詞彙,他看得雲裡霧裡。
「是關於梁先生重新取得登陸權的申請,前天提交的。」凱文說,「梁先生個人不僅連續幾年預定航線,GNT近兩年對極境先驅號的科考隊也多有資助,再加上他的情況特殊,又是事發突然,申請獲得了批准。作為他的配偶,您需要簽字保證全程監督他的行為。」
方離:「……」
竟然還能這樣。
連他們的法定婚姻關係都沒有驗證就敢讓他監督,世界果然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梁明煦也走了過來,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黑色褲子,看著肩膀很寬,腿也很長,一副準備要批准別人的模樣,而不是正等待被批准。
「梁明煦。」方離問他,「我要簽嗎?」
梁明煦掃了一眼文件,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問:[你願意對我負責嗎?]
「我可以簽,你不要說莫名其妙的話。」
方離白他一眼,提筆簽了,說,「也不要亂跑。」
於是,在被取消登錄權限錯過兩次登陸以後,梁明煦即將和方離一起登陸欺騙島。做逃生訓練時,擔心梁明煦因聽不見而錯過重點,方離特地聽得很認真,並把要點都轉告給梁明煦。
[我們要先去捕鯨遺址,那裡有石棉管道,面具全程都要戴好。]
方離認真地打字。
[面具有氧氣檢測顯示,但我們待的時間不會很長,肯定夠用。]